整个下午,阿弃都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好几次差点把车赶进河里,吓的驴子腿脚发抖,鬃毛一直像鸡冠高高竖着。
那名东樵亲卫虽不是自己杀的,但自己绝对脱不开干系。若是早点看出乞丐的企图,或许能救下他性命,但……救下就真的对吗?
“他只要活着,早晚会找到我,也会找到你。”
乞丐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
他的没错,倘若亲卫不死,凭借东樵家的手段,绝对能找出凶手,到时候不仅自己有麻烦,就连花娘也会受到连累。
在一路纠结与忐忑折磨下,阿弃来到一片竹林前,林间一条蜿蜒路,入口立着一座牌坊,油漆斑驳,上书五个青色大字——“蒙生修道馆”。
蒙生修道馆,简称“蒙修馆”。
乃是启蒙之所。
世家大族未成年子弟,无一例外,都会被送到这里学习修校
修行分两种——修灵与修体。
正所谓:“圣裔修灵,凡种修体”。
圣裔为了提升灵炁,而凡种为了强化身体,两类人修行目的各不相同。
圣裔并非生就是,必须通过“梦觉试炼”(简单,就是睡一觉)才行,之后灵识开窍、圣魂附身,可以学会神奇的御灵之术。
“梦觉试炼”极难,与血缘息息相关,只有祖上出过圣裔的家族才有机会,但光靠这一条远远不够,即便是同父同母亲兄弟姐妹,命运也会孑然不同,有的年纪轻轻就跻身圣裔,有的试炼一辈子老死还只是个凡种。
由于圣裔人数远比凡种少的多,而且通过“梦觉试炼”往往在成年以后,所以,蒙修馆虽然号称“灵”、“体”兼修,但基本上以传授修体为主,修灵部分几乎一带而过。
关于修体,绝不是奔跑跳跃、挥拳踢腿、舞刀弄剑那么简单……这些都是愚昧百姓的误解,修体的核心方法只有两个——
服药和浴体。
服药能让身体各项机能迅速大幅提升,就比如“炎心”药水……好处是起效快,但保持时间很短,最多几个时辰就会失效,而且过后会有各种不良反应,不宜频繁使用。
相较而言,浴体更值得鼓励。
通过浸泡药汤,同样可以达到强身健体目的,虽然起效慢、幅度不明显、需要长期坚持,但效果持久,一旦拥有很难失去,而且没啥副作用。
不管服药还是浴体,都离不开药。炼制它们往往需要各种珍稀材料,花费动辄数百两、数千两白银,某些极品材料甚至可以用“价值连城”来形容。
所以,修体的关键就一个字——钱。
任何一名武士都是靠钱堆出来的,没有钱,他们跟街头卖艺的、码头扛包的没啥区别。
唉,这就是凡种的悲哀吧——
在这个圣裔主导的世界,凡种要想出人头地,就必须付出更高的代价。
负责炼药、配汤的是方士。
每个方士都有各自独门秘方和手法,效果简直差地别。
要想培养出好武士,绝对离不开好方士……蒙修馆只有一位方士,名叫老沙。很多年前,曾救过年幼世子性命,大受鱼梁君赏识,重金礼聘到蒙修馆,一干就是二十多年。
老沙最拿手的是浴体药汤,里面最重要一味材料——“五藿合欢酿”,可以极大加快气血流动,将药物迅速送达身体各处。
没有它,老沙一桶药汤也配不出。
阿弃每隔几就要来送一次。
蒙修馆属于官办。
鱼梁君出钱、禁卫司出教师,甚至有传言——蒙修馆地下有条秘道直通藩宫……蒙修馆建在南邑,与藩宫一个城里城外,貌似距离很远,其实只是绕了个大弯,二者仅仅隔了一堵城墙、一道护城河和一片竹林,真挖地道还不足一里。
现任馆主名叫蔺祁,是鱼梁君远房堂弟。
他曾经是一位驭剑师。
(驭剑师是圣裔三大流派之一,讲究以魂驭剑、以武制敌,战斗方式有点像武士,但依靠的是灵炁之力而非气血之力。)
之所以用“曾经”,因为他现在已不是……他被尸妖毁掉炁脉,再也无法正常驾驭魂力。
修体靠的是服药和浴体,而修灵主要靠纳丹。
纳丹的“丹”桨九转阳元丹”,听名字像方士炼的一种药,其实完全不搭界。“九转阳元丹”只需要一种特殊材料——尸妖体内的邪炁。
猎杀尸妖、取祟炼丹,是每位圣裔常年必修的功课。
不过,猎妖风险极大。
蔺祁就是个例子。
十年前,他和一帮朋友组队赴晦林猎妖,行进途中遭遇尸妖突袭,同伴全部死光,他得到一对陌生母女帮助,侥幸捡回条性命,不仅失去一条腿,更要命的是……炁脉被邪炁侵入,虽然用药物镇住,但再也无法驭使魂力,跟凡种几乎一样。
阿弃曾见他施展过一次御灵术,感觉有点像便秘,皱着眉头憋了半,指尖终于冒出一颗绿豆大的青光,当着一众学生,郑重其事点向趴在窗棂上一只苍蝇,结果……它居然不识相,扇扇翅膀跑了。
好在阿弃发挥“乌蝇杀手”本色,一飞石打掉翅膀,捡起来重新送还老师,冒充它被灵炁所伤,这才避免一场尴尬。
事后,蔺祁请阿弃喝酒,一聊之下才知道他的难处……如今藩君一族蔺氏日渐衰微,人手捉襟见肘,禁卫司抽走所有教师,后来干脆连守卫也不派,只剩下蔺祁一个光杆馆主。急的他一瘸一拐跑去找禁卫统领理论,结果反被人家呛了回来——蒙修馆学生好歹是修行之人,难道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现在把守入口的是一位体态丰腴老女人,坐在一只竹凳上,手里剥着毛豆。
她是厨子老婆,就负责两件事——不准卖杂货的贩进来,不准翘课的学生出去。
她认识阿弃,大老远就打招呼:“哟,你今咋来了?”
“老沙催了几回,不来不行啊。”
“那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她似乎话里有话。
“出什么事??”
“唉,一大帮熊孩子正在马场打群架呢。”
阿弃不以为然道:“嗨,孩子打打闹闹,不正常的很嘛。”
“不一样,今一个个就跟发疯似的,下手尽往死里整,已经有好几个直挺挺躺在地上,我家那口子看的心惊肉跳,跑来跟我,恐怕要弄出人命啦。”
“老蔺呢?他为啥不管管?”
“他上午被主公找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劝你还是别进去了,今儿肯定要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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