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枫扯松领带站在后台转播屏前，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U盘表面的防滑纹。
三十米外的发布会现场正传来此起彼伏的快门声，混合着记者调试设备的杂音，像无数把钝刀刮擦着他的神经。
“他们往刘主编办公室塞邻三封恐吓信。”杜瑶将冒着热气的黑咖啡放在控制台上，丝绸衬衫的珍珠纽扣在顶灯下泛着冷光，“半时前刚截获的快递。”
监控画面里，刘主编正用纸巾反复擦拭着话筒架。
这个五十岁的财经版主编此刻佝偻着背，西装后领处洇出深色汗渍。
臧枫想起三前在安全通道撞见他与竞争对手通电话时，对方颤抖着把手机摔进消防栓玻璃柜的狼狈模样。
“给刘主编的加密频道连上了吗？”臧枫抿了口咖啡，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大屏幕突然切到苏黎世银行的资金流向图。
那笔1.2亿美元的舆论管控基金正像蛛网般分散流向十七个空壳公司，最终汇聚在某个标注着“太平洋对冲基金”的坐标点。
杜瑶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出残影：“三个备用服务器已经启动，等他们切断主线路至少需要……”
“七分二十秒。”臧枫扯下领带缠在右手掌骨节处，金属袖扣磕在控制台边缘发出脆响。
这个下意识的防御动作让杜瑶皱起眉头——上次见他这样缠绕领带还是两年前迎战摩根大通做空团队的时候。
前场忽然爆发出嘈杂声浪。
转播屏里，六名挂着不同媒体证的记者同时起身，尖锐的提问刺破防弹玻璃幕墙：“臧先生是否承认利用跨境监管漏洞转移资产？”“关于开曼群岛空壳公司蒸发十七亿美金的传闻……”
臧枫的指节在U盘边缘压出青白痕迹。
他望着实时舆情监控屏上疯狂跳动的红色警报，突然抓起讲稿撕成两半。
碎纸片雪花般飘落在杜瑶的高跟鞋边，露出她瞬间绷紧的腿线条。
“推前三个证据链。”臧枫解开衬衫最上赌纽扣，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把伦敦金交所的熔断记录同步到2号分屏。”
当臧枫踏上主讲台时，二十盏射灯同时亮起的光晕里漂浮着细密尘埃。
他目光扫过第三排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微胖男人——对方藏在桌下的右手正对着蓝牙耳机急促敲击摩斯密码。
“各位不妨先看这份清算报告。”臧枫点击遥控器，大屏幕骤然铺开密密麻麻的账户流水，“二十个匿名账户在2月14日当……”
台下突然响起刺耳的椅子摩擦声。
某个女记者高举着平板电脑冲上前：“这是您名下公司向舆论管控基金注资的凭证！”她染成酒红色的指甲几乎戳到摄像机镜头上，平板上显示着苏黎世银行那笔九位数转账记录的截图。
臧枫看着舆情监控屏上暴涨的负面词条，忽然轻笑出声。
这个不合时夷笑容让现场陷入诡异的寂静，连正在敲击耳机的金丝眼镜都忘了继续动作。
“感谢这位记者提供素材。”臧枫抬手划开控制面板，将对方展示的截图放大十倍，“请各位注意瑞士联合银行的水印细节——”他指尖点在右下角淡蓝色的防伪纹路上，“真正的苏黎世银行凭证，这里应该是鸢尾花纹章。”
大屏幕突然切换成两份文件对比图。
左侧是记者提供的“证据”，右侧则是臧枫调取的原始档案，不同制式的银行印章在4K分辨率下纤毫毕现。
现场响起成片的抽气声，十几个镜头齐刷刷转向脸色惨白的女记者。
“至于真正的舆论管控基金流向……”臧枫按下空格键，资金路径图突然开始逆向流动。
原本分散的十七个空壳公司账户像退潮般收缩，最终汇聚成某个醒目的红色坐标，“太平洋对冲基金的实际控制人，此刻正在东京证券交易所操作着第2381号席位。”
转播屏里的刘主编突然扯松领带。
这个总是梳着油亮背头的男人抓起矿泉水瓶猛灌两口，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讲稿上晕开墨痕。
当他抬头望向臧枫时，镜片后的瞳孔微微颤动，像是终于认清了暴雨过后的星空方位。
臧枫将掌心汗湿的U盘塞回西装内袋，转身时瞥见杜瑶在后台控制室比出的oK手势。
她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在激光笔照射下划过星芒，正好映亮大屏幕底部悄然更新的数据——舆情监控屏上的红色警报正在逐个熄灭。
刘主编扯下浸透汗水的领带，抓起控制台上的加密电话。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的证据链，喉结剧烈滚动两下：“把预留的头版清空，我要臧枫这场发布会的全记录——对，包括暗访组拍到的对冲基金交易录像。”
后台监控屏上的红色警报已经全部转绿。
臧枫单手撑着演讲台边缘，看着第三排的金丝眼镜男人突然起身，公文包撞翻了桌上的矿泉水瓶。
那人西装后摆沾着水渍，却顾不得擦拭，握着仍在传输摩斯密码的蓝牙耳机仓皇离场。
“太平洋对冲基金的实际控制人将在四时后被国际刑警限制离境。”臧枫敲击键盘调出东京证券交易所的实时画面，2381号席位的交易员突然摘下耳麦，被两名穿深色西装的男子夹着带离现场，“顺便提醒各位，三分钟前纽交所暂停了该基金关联的十二支蓝筹股交易。”
杜瑶弯腰捡起被撕碎的演讲稿，指尖抚过纸张边缘参差的裂口。
她将残片按在控制台上拼凑，突然发现那些看似随机的裂痕恰好组成道琼斯指数的K线图——这是臧枫特有的解压方式，每次撕文件都会下意识遵循某种金融图谱的轨迹。
发布会现场突然响起掌声。
起初是零星的几下，紧接着如同暴雨般席卷整个大厅。
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互相推挤着调整机位，有人不心碰倒了镁光灯架，金属支架倒地的巨响反而激起更热烈的欢呼。
“《华尔街日报》刚刚撤下了头条造谣文章。”杜瑶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也掩不住的雀跃，“美国全国广播公司财经频道（cNbc）正在直播东京抓捕现场，彭博社请求专访……”
臧枫解开第二粒衬衫纽扣，任由二十盏射灯在锁骨处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看见刘主编正在媒体区亲自给摄影记者递备用电池，这个素来以矜持着称的主编甚至蹲下来用袖口擦拭某个菜鸟记者的镜头盖。
当最后一位提问者坐下时，大屏幕自动切换到全球各大财经媒体的实时头条。
原先铺盖地的负面报道如同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融打假斗士”、“资本市场的照妖镜”等加粗标题。
舆情监控屏突然弹出个卡通礼花特效——这是杜瑶上周偷偷编程的彩蛋。
“辛苦了。”臧枫回到后台时，杜瑶正用酒精棉片擦拭他摔裂的金属袖扣。
她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擦过控制台按键，无意中点亮了某个加密文件吉—里面是七十六份未公开的诉讼文件。
刘主编抱着一叠还带着油墨味的号外冲进来，西装腋下部位被汗水浸出深色云纹。
他哆嗦着掏出自备的钢笔：“臧先生，能不能在头版样稿上签……”
话音未落，走廊突然传来物品坠地的闷响。
透过虚掩的安全门，可以看到那个金丝眼镜男人正在楼梯间撕碎文件，纸屑像雪片般从防火窗飘向十二层楼下的街道。
他腕间的百达翡丽在应急灯下反光，表盘内侧刻着的对冲基金标志随着撕扯动作时隐时现。
臧枫接过杜瑶递来的冰镇苏打水，玻璃瓶身凝结的水珠洇湿了袖口。
他望着监控屏上不断刷新的全球股市数据，突然注意到新加坡交易所的某支能源股出现异常波动——这原本该是三个月后才启动的做空标的。
“庆功宴改到明晚吧。”臧枫把签好名的号外递给刘主编，指尖在某个关于跨境诉讼的段落上多停留了两秒，“让法务部把去年那套备用方案找出来，尤其是涉及举证责任倒置的条款。”
杜瑶整理控制台的动作微微停顿。
她取下绾发的珍珠发夹，任由青丝散落在肩头。
发夹内侧刻着的罗马数字突然折射出冷光——那是他们上个月在苏黎世公证处留下的特殊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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