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的光渐渐密了，像撒在夜空中的星子落进了圃里。林欢把刚编好的竹笼挂在篱笆上，里面放了些碾碎的醉梦果，引得萤火虫在笼外盘旋不去，倒成了盏然的灯笼。“这样夜里来巡圃也不用带灯了，”他拍了拍竹笼，竹条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省得惊着幼苗。”
阿澈蹲在月光鱼缸边，指尖轻轻点零水面，蓝光随着他的动作漾开涟漪：“这些鱼好像能听懂话呢，你看，我一抬手它们就聚过来了。”果然，他手掌往上抬，鱼群便跟着上浮，尾鳍的蓝光在水面拼出细碎的图案，像在写字。弹凑过去学他的样子，结果鱼群“唰”地散开，引得他懊恼地挠头：“怎么不理我呀？”周阿婆笑着递给他一勺甜汤：“你刚追萤火虫跑得出汗，身上带了火气，它们怕烫呢。”
青禾把木兔子书签夹进育苗笔记里，扉页上画着圃里每种植物的生长记录：灵果苗出土第三，新叶边缘带锯齿；风信子芽比昨高了半指，根须在土里结成的网；星辰草的叶片上出现邻一颗露珠状的腺体……她正写着，鼻尖忽然飘过一缕甜香，抬头见周阿婆端着个陶盆走来，里面是刚蒸好的醉梦果糕，热气裹着果香，在微凉的夜里格外诱人。
“刚出锅的，尝尝？”周阿婆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用下午弹换的蜂蜜和灵草汁和的面，软乎乎的不粘牙。”青禾咬了一口，果粒在舌尖爆开，清甜混着草木的清香，让她想起春日里沾着露水的花苞。弹已经抓了两块，一手一个啃得满脸都是糕屑，大鸟在他肩头探头探脑，被他笑着拍开：“不给你，这是阿婆特意给我们做的，你要吃自己去树上摘果子！”
远处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落地。林欢立刻起身，抄起墙边的木杖：“我去看看。”阿澈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拎起了月光鱼缸：“我跟你去，这蓝光不定能照路。”两人刚走两步，就见一只圆滚滚的刺猬从灌木丛里滚出来，背上还扎着几颗红果子，大概是爬树摘果时没站稳摔了下来。
原来是你呀，刺球。”林欢放下木杖，蹲下身戳了戳刺猬的背，“偷摘灵果树的果子，被树枝弹下来了吧？”刺猬像是听懂了，缩成个球，背上的果子掉了两颗在地上。弹跑过去捡起果子：“这是赤珠果！阿婆能安神的，正好给圃里的幼苗当肥料。”他心翼翼地把果子埋在风信子旁边，刺猬也松开身子，用鼻子拱了拱土，像是在帮忙。
周阿婆见没什么事，便招呼众人回屋：“夜深了，露水重，幼苗也该歇着了。明还要早起给星辰草搭支架呢。”青禾把育苗笔记收好，瞥见篱笆外的草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株的荧光草，大概是夜风把种子吹来了。它们的光比萤火虫更柔和，像给圃子镶了圈银边。
回到木屋，阿澈把月光鱼缸放在窗台上，鱼群的蓝光正好照在青禾的笔记上。弹趴在桌上，已经抱着块果糕睡着了，嘴角还沾着蜂蜜。林欢在灶膛里添了些柴，火光映得他侧脸暖暖的。周阿婆坐在灯下，正用灵果藤编篮子，准备明装新收的种子。
青禾翻开笔记，在最后一页画了只刺猬，旁边写着：“夜巡遇偷果贼，赠赤珠果三枚，已入土助风信子生长。”笔尖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圃里的光，比星星还亮呢。”
窗外，萤火虫还在竹笼边打转，月光鱼的蓝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的手指在轻轻点画。远处的海浪声隐约传来，混着屋里的柴火声、编藤声，还有弹的轻鼾声，织成一张温软的网，把这个夜晚裹得严严实实的。
灶膛里的火光舔着木柴，发出“噼啪”的轻响，将林欢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他往火里添了根松枝，松脂遇热冒出清苦的香气，混着周阿婆编藤时散出的灵果藤清香，在屋里漫开。青禾趴在桌边，看着笔记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刺猬，忽然笑出声——弹刚才为了抢刺猬背上的赤珠果，被刺扎了手，现在睡着了还在皱眉头，指尖的红点在月光鱼的蓝光下像颗朱砂痣。
“这藤编得软和，明装星辰草籽正好。”周阿婆把编到一半的篮子举起来看，灵果藤在她膝间绕成圈，银白的发丝垂在藤篮上，沾零草屑。她忽然停下动作，侧耳听了听：“你们听，圃里有动静。”
林欢立刻按住腰间的木杖，阿澈已经拎起月光鱼缸，蓝光顺着他的指尖漫到门口。推开门，夜风带着露水的潮气涌进来，篱笆边的荧光草晃得更厉害了，却见那只刺猬不知何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七八只刺猬，排着队往灵果树下挪，每只背上都扎着颗赤珠果，像串会移动的红灯笼。
“是来还礼的呢。”青禾笑着蹲下身，刺猬们吓得顿住脚，为首的大刺猬犹豫了一下，把背上的果子往她脚边推了推，尖刺蹭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青禾刚捡起果子，就见刺猬们突然四散跑开，钻进星辰草圃里，用鼻子拱开浮土，把果子一颗颗埋了进去，圆滚滚的身子在草叶间钻来钻去，像团会动的毛球。
“它们比弹还积极。”阿澈举着鱼缸笑，蓝光照在星辰草的嫩芽上，能看见新抽的须根正顺着赤珠果的甜味往土里扎，“不定明就能蹿高半寸。”
周阿婆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块粗布，轻轻盖在篱笆上的萤火虫竹笼上：“别让光太亮，惊了它们干活。”竹笼的光透过粗布变得朦朦胧胧，落在刺猬们忙碌的身影上，像罩了层薄纱。
回到屋里时，弹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果子甜”，青禾替他把滑落的毯子拉好，瞥见他手心还攥着半块果糕，糕屑沾在睫毛上，像沾了星子。灶膛的火渐渐弱了，林欢往里面添了块沉水木，火光重新亮起来，映得墙上的影子又活泼起来，和月光鱼的蓝光在地上交织，像条流动的河。
青禾翻开笔记，在刺猬旁边画了串灯笼，写道：“夜赠赤珠果的客，比风还轻，比光还软。”笔尖划过纸页，带起的风惊动了窗台上的月光鱼，它们忽然齐齐摆尾，在水面拼出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把影子投在字上，像是在批注：“明见呀。”
窗外，刺猬们已经把果子埋完了，正排着队往灌木丛挪，尾巴尖扫过草叶，带起细碎的光，像谁撒了把会跑的星星。周阿婆的藤篮在墙角轻轻晃着，灵果藤的清香混着松枝的苦味，在火光里慢慢酿着，要把这个夜晚，酿成罐会发芽的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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