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寒风依旧凛冽,但邺城外的汉军大营却显得异常忙碌。
最后一支由刘雄率领、负责清剿沧州残敌的骑兵部队,风尘仆仆地顺利返回大营。这意味着,汉王刘璟此次北上军事行动的主要阶段已告结束。
中军大帐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刘璟站在巨大的河北地图前,眉头微蹙,听着参军们汇总来自各方的军情急报:
“报——!王思政将军急报!其所率三万偏师佯攻汾州,遭遇晋阳守将库狄回洛率五万大军强力阻击,王将军已依原定计划,主动后撤百里,转入防御。”
“报——!怀朔镇密报!北齐皇后娄昭君已动用其影响力,密令怀朔、武川等五镇兵马南下勤王!预计兵力可达十万之众,前锋已过马邑!”
“报——!山东方向,段韶所部依旧按兵不动,未见援冀迹象。”
“报——!黎阳方向,老将斛律金固守大营,兵力约万人,营垒坚固,暂无出击动向。”
一条条信息在刘璟脑海中飞速闪过、拼接。形势已然明朗:战略佯动达到目的,但齐国的战争机器正在缓慢而有效地启动,来自北方的巨大威胁正在形成。若再滞留于此,一旦那十万胡骑南下,与晋阳、黎阳的齐军形成合围,自己这五万人马恐怕真要重蹈老祖宗刘邦“白登山之围”的覆辙了!
“是时候撤军了。”刘璟心中已然做出决断。但……就这么走了?他望着地图上那座被自己大军围困了近二十日的北齐国都——邺城,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甘。正所谓“贼不走空”,他刘璟兴师动众来这么一趟,总得带点“纪念品”回去,也顺便再敲打一下北齐。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他沉吟片刻,对身旁的贺若敦吩咐道:“去,找箭法好的,往邺城城楼上射一封信进去。就以本王的名义,约娄皇后……出来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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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邺城皇宫深处,佛堂内香火缭绕。皇后娄昭君正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庄严的佛像默默祈祷,祈求佛祖保佑,让北上的勤王大军尽快赶到,解这邺城之围。她虽强自镇定,但紧蹙的眉宇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焦灼与不安。汉军围城以来,只许简单的求援信使出城,却严禁任何外部消息传入,她如同被蒙住了眼睛,对外界局势一无所知,这种未知才是最折磨饶。
就在这时,一名贴身侍女脚步匆匆却又极力放轻地走入佛堂,心翼翼地呈上一支绑着信笺的箭矢。“娘娘,城外汉军射入宫中的……是汉王刘璟给您的信。”
娄昭君心中一凛,急忙接过,展开信纸快速阅览。信的内容很简单,汉王刘璟邀她出城谈牛她的第一反应是荒谬与愤怒,但随即,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汉军围而不攻已久,此刻突然邀谈,莫非是勤王大军有了消息,汉军压力巨大,想要体面撤军?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由于信息闭塞,她无法判断真实情况,但谈判,或许是了解对方意图、甚至为邺城争取喘息之机的唯一途径。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决定冒险一试!
当娄昭君整理好仪容,准备出宫的消息传开,立刻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北齐朝臣中引起了轰动。许多鲜卑老臣、宗室勋贵纷纷涌入宫门,将她团团围住。
“皇后娘娘!您能出面与汉王谈判,实乃社稷之福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鲜卑颤巍巍地道,脸上写满了期盼。
“是啊娘娘!只要能让汉王退兵,保住邺城,保住大齐根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等……我等便是砸锅卖铁也支持您!”另一位大臣连忙附和,语气急切,其话语背后的潜台词无非是“只要能活命,条件好商量”。
看着这些平日里高谈阔论,此刻却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她一个妇人身上的大臣们,娄昭君心中五味杂陈,有悲哀,有无奈,但也确实从中汲取到了一份沉甸甸的“底气”和责任。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在一众臣子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毅然决然地走向城门。
沉重的邺城城门并未完全打开,只是放下了那道坚固的吊桥。娄昭君拒绝了所有护卫跟随,独自一人,穿着庄重的皇后朝服,一步步走到吊桥中央,寒风吹拂着她的衣袂,身影在空旷的城门前显得既孤单又无比坚定。
远处汉军阵前,刘璟立马眺望,看到娄昭君竟真敢孤身立于吊桥之上等候,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赞赏。
“好胆识!高欢倒是娶了个不让须眉的贤内助。”他心中暗道。
佩服归佩服,身为主帅,刘璟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他转头对身边沉默如影子般的力士刘桃枝吩咐道:“桃枝,你去,牵我的马,迎娄皇后过营一叙。务必礼数周全。”
“是。”刘桃枝瓮声应道,牵过刘璟的御马,大步流星地走向吊桥。
娄昭君见汉王并未亲自前来,只派了一名护卫牵马相迎,心中略定,同时也更加确信对方确有谈判诚意。既然城都出了,她也没什么再好畏惧的,坦然跟着刘桃枝,穿过森严的汉军阵列,进入了中军大营。
大帐之内,炭火温暖,茶香袅袅。刘璟早已屏退左右,正悠闲地坐在主位之上,摆弄着茶具,仿佛只是在招待一位寻常的客人。见娄昭君入内,他立刻起身,脸上堆起热情而毫无敌意的笑容,拱手道:“嫂夫人大驾光临,孤未曾远迎,失礼失礼!快请坐!” 那神态语气,浑然不似兵临城下的敌军统帅,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娄昭君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依言在客位坐下,冷哼一声,直接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刘璟,也不发一言,用沉默表达着她的不满与戒备。
刘璟也不以为意,一边熟练地冲洗茶盏,注入沸水,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名动北国的娄皇后。不得不,娄昭君确实生得极美,并非少女的娇嫩,而是一种成熟到极致的风韵,眉宇间既有草原女子的英气,又不失母仪下的雍容华贵,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正是一个女人最具魅力的阶段。刘璟心中不由地将她与自己那位同样气质不凡的侧妃元莒犁比较起来,觉得二者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娄昭君虽未正视刘璟,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打量自己的目光,这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恼怒与被冒犯。她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刘璟,打破了沉默,声音冰冷而直接:“汉王殿下,不必再虚与委蛇了!听闻你有意撤军?不知……有何条件?不妨直言!” 她将“条件”二字咬得极重。
刘璟闻言,脸上的笑容依旧,却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他轻轻将一杯刚沏好的、香气四溢的热茶推到娄昭君面前,语气温和得近乎殷勤:“嫂夫人何处如此见外,仿佛孤是那等趁火打劫的匪类一般。气严寒,请先饮一杯热茶,暖暖身子,解解渴。你我再慢慢详谈不迟。” 他试图掌控谈判的节奏。
娄昭君看着眼前那杯清澈的茶水,又看了看刘璟那看似真诚的脸,心中急躁,只想尽快知道答案。她端起茶杯,也顾不得仪态,仰头便将那杯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即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茶,我已经喝了!现在,可以了吧?汉王,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刘璟,不容他再回避。
“呃……” 刘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这个问题,还真把他给问住了!
他之前射出那封信,更多是抱着一种“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根本没指望娄昭君真敢出来,更没细致思考过具体要索要什么“纪念品”。此刻被娄昭君如触刀直入地逼问,他一时竟有些语塞。
钱?他这次在河北各地抄掠府库、豪强,收获颇丰,暂时不缺。
粮草?他人马有限,远程机动,要多了也根本带不走,反而是累赘。
土地?邺城显然不可能让给他,周边城池?拿了也守不住,毫无意义。
人质?索要皇子或宗室?似乎意义不大,反而可能激化矛盾……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令人尴尬的沉默。只有炭火盆中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的、紧张的心理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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