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册宣读声落,殿内空气仿佛凝固。三名玄铁战铠修士分立门侧,手中长戟斜指地面,甲胄上的符文隐隐泛光,显然是蓄势待发。那赤纹长袍老者站在台阶中央,目光如钉,盯着云逸不放。
云逸未动。
他只是缓缓抬起眼,看向那卷悬于空中的金册,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奉掌门令接管九极事务——可有七派共签的盟印?”
老者眉头一皱。
“你这是质疑宗门权威?”
“我不是质疑。”云逸向前一步,脚步落在青石板上,不重,却让三人组肩甲微震,“我是问规矩。九极之地,历来大事需七派共议。如今你一人持册而来,便要定下所有章程,这算哪门子共管?”
老者冷哼:“秘力现世,事关大道根基,岂容迟疑?玄霄派牵头执正,顺理成章。”
“顺理成章?”云逸轻笑一声,转头望向月璃,“那我若也自称奉了远古遗训,要代掌下丹道,是不是也能直接下令?”
月璃没答话,只将手轻轻搭在腰间玉佩上,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压。
刹那间,老者瞳孔猛地一缩。
他眼前景象骤变——不是幻术那种虚影浮动,而是识海深处突然涌入一股沉重压力,像是有无数视线同时盯住了他。七座山门并列升起,各自亮起战旗,其中三面已调转方向,直指玄霄主峰。一道低语在神魂角落响起:“独吞者死,乱序者诛。”
他呼吸一滞,额角渗出细汗。
那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如同错觉,却又真实得让他心悸。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月璃,却发现她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知道,刚才那一击,绝非偶然。
云逸已不再看他,而是走向墙边的地图。他伸手抚过南端红圈,指尖再度渗出银光,这一次,银线稳稳延展,在红圈外围划出六道均等弧线,每一道都精准停在某个方位节点上。
“既然你们怕我私藏,也怕他人抢夺。”他开口,语气平静,“不如定个规矩:遗迹探索,每派限入三人;进出时间、所获物品,皆记于共鉴簿;若有隐瞒,一经查实,永久除名。”
殿内一片寂静。
老者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他当然不愿接受这种约束——玄霄派本想借势一举掌控全局,如今却被逼着与其他门派平起平坐。可若拒绝……方才那股精神压迫仍在他识海中残留余威,更别提眼前这人能以法则之力瓦解虚影山峰。
他不敢赌。
身后三名战铠修士互视一眼,其中一人微微摇头——他们带来的兵力不足以强攻议事殿。何况云逸并未反抗命令,反而主动提出共治方案,道义上已占先机。若此刻动手,反倒成了打压同道的恶首。
“试行一月。”老者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若有人违规,自有惩戒之法。”
“欢迎监督。”云逸拱手,动作不卑不亢。
他收回手,银光隐去,地图上的六道分界线却依旧清晰可见,像是被刻进了纸面深处。
老者咬牙,挥袖转身。“我们会在城东设监察堂,每日查验进出记录。”
“请便。”云逸淡淡回应。
三名战铠修士收戟后退,脚步整齐地退出大殿。老者临出门前回头看了云逸一眼,眼中仍有不甘,但终究没有再言。
殿门合拢。
月璃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从玉佩上松开。她看向云逸:“他们会守约吗?”
“不会。”云逸摇头,“但他们需要时间集结人手,也需要借口动手。这一月,就是我们的窗口。”
他走到桌前,取出一枚空白玉简,注入灵力。玉简表面浮现出一行字:“南域遗迹,共探规则草案:人数限定、出入登记、所得公示、违约除名。”
“现在,把这份规则抄录三份,分别送往剑阁、寒渊宗、焚火谷。”他递出玉简,“让他们知道,这不是玄霄了算的时代了。”
月璃接过玉简,指尖触到边缘时顿了一下:“万一其他派也想独占呢?”
“那就让他们先斗起来。”云逸眸光微沉,“只要规则立下,谁破局,谁就成了众矢之的。我不必出手,自有人替我压住他们。”
月璃看着他,忽然笑了。
不是嘲讽,也不是欣慰,而是一种近乎笃定的认可。
她转身走向殿外,身影消失在廊柱尽头。
云逸独自留在殿中,重新看向地图。他的手指沿着其中一道分界线缓缓滑动,直至某一点停下。那里是遗迹西侧入口,极少有人涉足,地脉走势也最为复杂。
他低声自语:“赵九霄应该快到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战铠那种沉重步伐,而是轻快且熟悉的节奏。紧接着,木门被推开,一名年轻弟子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色。
“云师兄!城西哨站传讯——有两拨人正在强行破开外围禁制,看服饰,是血河谷和雷音寺的人!”
云逸眉头一挑。
这才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他们带了多少人?”
“各六人以上,还动用了破阵锤!哨兵,照这个速度,最多两个时辰就能打进核心区域!”
云逸沉默片刻,随即走向殿角兵器架,取下一把普通铁剑。剑身无光,连最基本的铭纹都没樱
弟子愣住:“您……要用这把剑?”
“规矩还没立稳之前,我不适合亲自出手。”他将剑挂在腰间,语气平淡,“但我可以去看看,谁第一个踩线。”
他走出大殿,阳光洒在肩头。远处城墙上,几道身影正快速移动,显然是监察堂的人也收到了消息。
云逸没有抬头看他们,径直朝城门走去。
刚行至半路,前方巷口转出一人,灰袍束发,背负双刀。赵九霄大步走来,肩头还沾着露水,显然连夜赶路。
“听你被人堵门宣旨了?”他咧嘴一笑,眼神却锐利如刀,“我来晚了?”
“正好。”云逸停下脚步,“有人不守规矩,正等着被教训。”
赵九霄活动了下手腕,刀柄轻拍掌心:“那咱们去看看,谁先倒霉。”
两人并肩前行,步伐一致。
城门口,守卫早已打开侧门。门外尘土飞扬,远处山林边缘隐约可见灵光闪动,正是破禁的痕迹。
云逸摸了摸腰间的铁剑,忽然道:“待会儿,你对付雷音寺的和桑血河谷那几个人,交给我。”
赵九霄点头:“不留活口?”
“留。”云逸目光扫向前方动荡之地,“但要让他们记得疼。”
他们踏上石阶,身影渐行渐远。
山风卷起云逸的衣角,铁剑在行走中轻轻晃动,剑鞘磕在腿侧,发出细微声响。
当他踏入林间道的第一步时,右脚鞋底踩碎了一片枯叶,裂纹从叶脉中心迅速蔓延,直至整片化为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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