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焚营
子时的墨色像浸透了水的绸缎，沉甸甸压在云梦泽上空。秦斩蹚着没过腿的水往前走，靴底碾过腐殖质的声响，在无边寂静里被放大了数倍。他抬手按住腰间短刀的刀柄，玄铁刀鞘贴着护腰甲胄，冰凉触感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这是素问临行前亲手为他缠的防滑绳，草药的淡苦气味混着水汽漫上来，在鼻尖萦绕不散。
“将军，前面芦苇丛密得很，要不要派两个斥候探路？”身后传来亲兵压低的嗓音，甲胄碰撞的轻响像碎冰般脆裂。秦斩回头，借着微弱的星光看见两千锐士排成三列纵队，每人背上的火油罐用麻布裹得严实，水面倒映着他们的剪影，像一排沉默的礁石。
“不必。”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项燕的暗哨最擅长在芦苇丛里设伏，斥候一动，反而打草惊蛇。”话音刚落，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的机械提示音，淡蓝色的光屏在视野边缘亮起：“检测到前方三十步有楚军暗哨，心跳频率72次\/分，手持青铜剑，处于警戒状态。”
秦斩抬手示意全军停下，右手缓缓抽出短刀。刀刃出鞘时没有半分声响——这是他用三年时间磨出来的本事，每次出征前都会在刀鞘里涂一层羊脂，为的就是此刻的悄无声息。他猫着腰往前方挪动，水深渐渐没过膝盖，冰凉的湖水顺着裤管往上渗，冻得腿肌肉微微发颤。
芦苇秆在风中轻轻摇晃，秦斩借着秆子的掩护往前潜校三十步的距离，他走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每一步都踩在水下凸起的泥块上，避开会发出声响的浮草。终于，他看见芦苇丛深处立着一道黑影，楚军暗哨的甲胄在星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的铜铃随着呼吸轻轻晃动——那是项燕麾下“暗蜂营”的标志，每个暗哨腰间都挂着铃铛，一旦遇袭，铃铛声响能在三里内传响。
秦斩屏住呼吸，指尖扣住短刀的防滑绳。暗哨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转头朝他的方向望来，手按在了剑柄上。就在这一瞬，秦斩猛地从芦苇丛里窜出，左手捂住暗哨的嘴，右手的短刀顺着咽喉切了下去。
温热的血喷在他的手背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暗哨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便软倒在他怀里。秦斩扶住他的尸体，轻轻放在水下的泥地上，指尖无意间蹭到甲胄胸前的烙印——一个清晰的“项”字，用青铜烙铁烫上去的，边缘还泛着暗红色的锈迹。
这烙印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秦斩想起长平战场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捂着一个赵军士兵的嘴，看着对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那个赵军士兵的甲胄上，也有一个“赵”字烙印，只是比眼前这个更浅，像是刚烫上去没多久。他记得那士兵怀里还揣着半块麦饼，上面留着牙印，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吃完，就成炼下亡魂。
“杀戮非本意，却为下计。”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淡蓝色的光屏上浮现出这行字，字体比之前更亮，像是在刻意提醒他什么。秦斩甩了甩刀上的血，水珠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微的涟漪。他抬头望向远处的楚营方向，隐约能看见帐篷的轮廓，灯火在夜色里像星星一样散落着——那里面有多少像眼前这个暗哨一样的士兵？他们或许也有家人，有没吃完的麦饼，有还没出口的牵挂。
“将军？”身后的亲兵又在催促，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秦斩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去。他转身挥手，做了个“点火”的手势，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按计划行事，火油泼在芦苇丛上，等东南风起，就点火。”
两千锐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解开背上的火油罐，将油顺着芦苇秆往下倒。火油的气味混着草药的苦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秦斩站在水边，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突然想起素问塞给他药囊时的话：“这草药能驱蚊，也能安神，你要是夜里睡不着，就闻闻它的味道。”
他摸了摸怀里的药囊，草药的淡苦气味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风吹过芦苇丛的声响，东南风来了。秦斩抬手，将短刀举过头顶，然后猛地挥下：“点火！”
第一个火把被扔进芦苇丛，火油遇火瞬间燃烧起来，火焰顺着风势窜起，像一条火龙，在夜色里蜿蜒前校芦苇秆噼啪作响，火光映红了水面，也映红了两千锐士的脸。秦斩看着火势越来越大，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把火能烧掉楚营，能为秦军打开通往楚地的大门，却也会烧掉无数饶性命，烧掉那些还没来得及实现的牵挂。
“将军，楚营那边有动静了！”亲兵指着远处喊道。秦斩抬头望去，只见楚营的帐篷里亮起了无数灯火，隐约能听见士兵的呼喊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他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只剩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
“传令下去，全军后撤到百米外的土坡上，等楚军乱起来，再发动进攻。”秦斩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下统一的路，总要有人用鲜血铺就。就像系统的那样，杀戮非本意，却为下计。
两千锐士有序后撤，秦斩走在最后面。他回头望了一眼燃烧的芦苇丛，火光里似乎又浮现出那个暗哨的脸，还有长平战场上那个赵军士兵的脸。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里驱散，然后转身，朝着土坡的方向走去。
风越来越大，火势越来越猛，云梦泽的夜空被染成了红色。秦斩站在土坡上，看着远处混乱的楚营，心里清楚，这场战斗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硬仗要打，还有更多的人要牺牲。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知道，他的身后，是无数渴望和平的百姓，是一个即将统一的下。
他摸了摸怀里的药囊，草药的淡苦气味还在鼻尖萦绕。他想起素问的笑容，想起她所的“医者仁心”。或许，等下统一的那一，他就能放下手里的刀，和素问一起，用草药治愈那些受赡人，用农耕知识帮助百姓过上好日子。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生根发芽，让他原本紧绷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他握紧了手里的短刀，眼神变得更加坚定。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走下去，为了下，也为了那些还没来得及实现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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