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没有仅凭几句话就相信伊莱尔，金琉璃般的气根落下缠绕，形成一道不知归途的路。
世界树的意志淡漠道：“获得两方主神之力，消除你留存世间的妄念，灭情绝欲，我便认你。”
消除妄念，灭情绝欲。
这是要她亲手杀掉所有会动摇她神性本心的牵挂。
伊莱尔垂下眼帘，面色平静，瞧着无动于衷。她屈下一条腿，碰响地面，对这通巨树，单膝缓缓跪下：“…我会让您看到我的决心。”
“进入这道门，清醒地出来。吾会以此验证你的虔诚。”
伊莱尔看向那气根缠绕的门，没有丝毫停留地踏了进去。
和煦的风袭来，吹起她的头发。身体变了，手中是一把生锈的柴刀，眼前的树林何等熟悉。
“阿姐，发什么呆？”
伊莱尔微僵，闻声低头，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抱着她的腿，仰着脑瓜，明亮的棕眸满含关心。
娃娃的模样像极了金妮，但伊莱尔却清楚这不是她。
“…梅乐丝。”她低喃。
世界树的声音在此刻漠然地出现在伊莱尔的脑海：「从现在开始，杀死你见到的每一个人。」
「这是第一个。」
伊莱尔手中的柴刀发颤。
梅乐丝一脸不解地歪歪头，她嘿咻一声举起手臂，努力表现出自己有力气的模样，细声细气地：“阿姐累了就休息，我替阿姐砍。”
这个场景，伊莱尔记得。
当时的她是笑着捏捏梅乐丝的鼻尖调侃：“不用，这刀很沉，你现在还没阿姐的柴刀高嘞。”
「消除妄念，眼前之人便是你的妄念之一，杀了她。」
伊莱尔蹲下，与梅乐丝平视，轻抚她额前的碎发，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梅尼喜欢阿姐吗？”
“喜欢！”梅乐丝的杏眼笑成了亮亮的月牙：“阿姐是最好的！”
如果我伤害你呢？
你还喜欢吗？
伊莱尔知道她不必问这个，梅乐丝不会怪她，她只会担心地问她：“阿姐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泪想要流出来，伊莱尔的脸绷紧，生生遏制。她伸手抱住她，将她整个搂进怀里：“…睡一觉吧。”
不能继续犹豫。
右手生锈的柴刀举起。
梅乐丝缩在伊莱尔的怀里咳出血：“阿姐…好疼。”
伊莱尔将她的头轻轻贴在自己的心口：“…我知道。”
她也在咳血，那柴刀从梅乐丝的后背刺进，又从伊莱尔的后背穿出，将她二人捅了个对穿。
“睡一觉吧，梅尼。”
她哄道：“很快就结束了。”
心在极速变冷，梅乐丝的身体蜷缩在伊莱尔怀中，因痛苦痉挛不止，嗬嗬喘着气。伊莱尔双目漫上血丝，但她的身体很静很静。
生命在她的怀里一丝一缕地流逝。血淌在手心抓不住。
梅乐丝的身体最终也安静了。
不能在乎，不能愤怒。
这是世界树对她的考核，只是一场考核。虔诚与决心。
现在只有世界树是重要的。
你此刻是它的信徒，伊莱尔，你是它最虔诚的信徒。
世界树的意志见她连自己都捅，有些纳闷地怀疑道：「我是让你杀别人，不是杀你自己。」
伊莱尔垂眸：“手滑了。”
刺穿她和梅乐丝身体的柴刀抽出，脱手，当啷落在地上。
她松开抱住梅林丝的手，梅乐丝的尸体像沾满番茄酱的布娃娃，松松垮垮地落到地面，随山坡滚动，一路坠进山林里的然石沟。
尸体发出一声闷响。
或许是梅乐丝的头落到沟底，撞上坚硬的石头磕碎。
伊莱尔站起来，她没有看石沟，没有回头。滴血的生锈柴刀捡起，攥在手里，嘴角微微掀起一抹没有任何意义的弧度：“下一个。”
「你清楚是谁。」
橙红色的黄昏徐徐出现，边泛起火烧云，很像梅乐丝的头发。伊莱尔沿下山的径蹒跚地走着，柴刀上的血滴答滴答地染红黄土。
她看到了她长大的村落。
“诺米特？！”
琳米普见女儿独自回来，心口还不断流血，几乎浸透衣裳，她震惊又担忧，一瘸一拐地冲来。
“这是怎么了？！”
“你妹妹呢？”
伊莱尔定定望着琳米普，低声道：“阿妈，阿婆在哪？”
“在看店。”琳米普慌乱中回道：“你在流血，诺米特，你们是遇到野兽了吗？梅乐丝呢？”
她的手摸索伊莱尔的衣服，想要查看她的伤势。伊莱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藏于身后的柴刀举起，极其迅速地割断琳米普脖子。
琳米普捂着脖子倒地，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不解。
伊莱尔胸膛起伏，双目血红，几乎溢出血。但她的身体依旧很静，没有发出一言，没有回头。
世界树没有叫停，没有改变场景，还要去店里杀死阿婆。
村庄如同鬼庄，空无一人。这个幻境里，只有她要杀的。
望着阿婆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伊莱尔扔掉刀，蹲下。她没有让阿婆的眼睛合上，只是静静等待。
场景发生变化。
歪躺在柜台底的阿婆消失，脚下地板如潮汐褪去又升起。
她在陋居。
乔治语气有些冲地：“再不吃，罗恩就全吃掉了。”
伊莱尔低头，目光落下，她的手放在桌子上，两手之间是一个白瓷盘，上面有刚切好的烤牛肉。
桌子对面的罗恩听后瞪圆了眼睛，他挥挥手中的叉子：“嘿！我有给伊莱和金妮留的！”
金妮在捂嘴笑：“珀西，厨房的苹果醋是不是倒了，怎么突然闻着有一股酸味儿啊。”
众人嬉闹之际，弗雷德侧头看向极其安静的伊莱尔。
“怎么了？”
他的手放在她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头发：“不开心吗？”
头被温柔地抚摸，身旁的弗雷德是十三四岁的模样。
伊莱尔将头垂得更低，她起身后撤椅子，离开餐桌。
魔力用不了，世界树是想让她必须一个个亲手杀死他们。
不能停留，不能和他们交谈，交谈过后就会犹豫，无法下手。世界树会怀疑她的虔诚和目的。
韦斯莱夫人在厨房忙碌。
弗雷德乔治对视一眼，十分困惑又担忧地追上伊莱尔。
躺在案板上的切捕，伊莱尔拿起握在手里，她转身，迎面撞上她此刻最不想面对的两人。
心是无波无澜的，灵魂却困在她自己设下的牢笼崩溃，在哭诉，在嘶喊，在一声声着对不起。
伊莱尔无视自己的灵魂。
考核，完成考核。
乔治伸手想捧起她的脸，身前的姑娘却抱住他。
身体胸膛处出现钝痛，案板上的刀刺进乔治的心脏。
弗雷德眼中极其震惊，家里其他人在尖叫和逃退。爱她的亲人，她爱的亲人看她如深渊恶魔。
陋居最后流满了血。
最后一人杀死。
韦斯莱夫裙在地上，双目含满泪水、不解与悔意。
伊莱尔松开手中的刀柄。
她的身前出现一个金树枝缠绕而成的光门。在世界树看来，这已足够证明她的虔诚和决心。
“很好，我认可你。”
世界树：“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真正杀死他们，彻底斩除你的妄念，获得两方主神的力量。”
“‘过去’、‘未来’之位已定，我将赐予你‘现在’的位置。”
“你会成为第三位初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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