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压低工城的檐角。演武场中央的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脸上忽明忽暗，而场边那道新搭的高台，却笼罩在一片诡异的阴影里——玄铁帮的帮主赵猛正站在台上，手里把玩着枚青铜令牌，令牌上的“镇”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杨子，别装了。”赵猛的声音像磨过砂石，“你以为找了神曜剑府的人帮忙，就能护住这破城？”他抬手往阴影里一指，十几个黑衣人影从暗处显形，腰间都挂着玄铁帮的狼头徽记，“看见没？这是我从黑风寨借来的好手，个个以一当十。”
杨辰握着归墟剑的手紧了紧，剑鞘上的星图隐隐发亮。他身后，沈清辞悄悄捏了捏他的衣角，指尖沾着的草药汁还带着凉意——刚才为了处理伤员，她的袖子都被血浸透了。
“赵帮主倒是费心了。”杨辰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不过，你觉得凭这些人，就能踏破工城的护阵？”
“护阵？”赵猛狂笑起来，笑声震得篝火火星四溅，“你当我不知道？守阵的李老怪被我用‘牵机引’毒倒了，现在怕是连手指头都动不了。没了阵眼，这护阵就是层纸！”他突然收住笑，眼神狠戾，“昨晚你端了我三个分舵，今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灭顶之灾！”
话音刚落，黑衣人们便抽出弯刀，刀身映着火光，像一条条吐信的毒蛇。围观的百姓发出惊呼，几个胆的已经缩到了杨辰身后，而凡仙圣院的弟子们虽握紧了法器，脸色却都有些发白——玄铁帮的战力他们清楚，再加上黑风寨的亡命徒，今日怕是难了。
“杨兄，要不……咱们先撤？”木家公子颤声，他怀里还抱着那柄被归墟剑斩断穗子的赤霞剑，剑身上的霞光都黯淡了几分。
“撤？”赵猛又是一阵狂笑，“往哪撤？东城门被我埋了炸药，西城门守着我玄铁帮的主力，南城门……”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辞，“听沈姑娘的药庐就在南边？要是烧起来，那些珍贵的药材可就全成灰了。”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白了。她的药庐里不仅有药材，还有十几个等着换药的伤患，都是前几日帮着加固城防时受的伤。
“卑鄙！”沈清辞的声音发颤，却握紧了药箱里的银针，“你敢动药庐试试！”
“有何不敢？”赵猛得意地晃了晃令牌，“只要我一声令下，别药庐，整个南城都得变成火海。杨辰，识相的就把归墟剑交出来，再让你身后这些人归顺我玄铁帮，或许我还能饶他们不死。”
黑衣人们步步逼近，弯刀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凡仙圣院的白发长老想启动备用阵法，却发现阵盘不知何时被人动了手脚，灵力刚输进去就溃散了——显然是早就被人暗中破坏了。
“看来赵帮主为了今日，真是布了不少局。”杨辰突然笑了，归墟剑在他手中轻轻一转，剑鞘上的星图骤然亮起，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可惜，你算漏了三样东西。”
赵猛皱眉：“什么东西？”
“第一，”杨辰的目光扫过那些缩在他身后的百姓，有卖豆腐的王婶，有修鞋的张叔，还有几个总爱偷溜出城摸鱼的半大孩子，“你以为工城的根基是护阵？不，是人。”
话音刚落，卖豆腐的王婶突然将手里的扁担横在身前，粗声粗气地喊：“俺们虽然没本事，但也知道谁对俺们好！想动杨子，先过俺这关！”修鞋的张叔则默默将工具箱里的铁砧举过头顶，几个半大孩子也捡起霖上的石块，虽然手抖得厉害，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赵猛的脸色沉了沉：“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挡路？”
“第二，”杨辰转向那些凡仙圣院的弟子，还有神曜剑府赶来的援军，“你以为他们是为了归墟剑才留下的？”他指了指木家公子怀里的赤霞剑，“凌霜姑娘的剑穗断了，却还是带着弟子们守在西城门；白发长老明知阵盘坏了，却一直在悄悄修复阵眼；还有沈清辞……”他看向身边的女子，“她的药庐早就让伤患转移了，现在里面埋的全是炸草药的硝石。”
沈清辞闻言，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从药箱里掏出个火折子：“赵帮主不是想烧药庐吗？正好，我也想看看这些硝石炸起来，能把染成什么样。”
黑衣人们的脚步顿住了，看向赵猛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黑风寨的人虽亡命，却也怕不要命的。
“至于第三……”杨辰的目光落在赵猛手中的青铜令牌上，归墟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剑身上的星图纹路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在他周身织成一张光网，“你以为暗中帮你的人，真的是黑风寨的？”
赵猛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些黑衣人中突然走出三个，抬手扯掉了脸上的面巾——竟是神曜剑府的三位长老！
“赵帮主，多谢你暴露了炸药的位置。”为首的长老冷笑一声，手里赫然拿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着红点，“我们找这些炸药找了三，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了。”
原来昨晚杨辰端分舵时，就顺藤摸瓜查到了赵猛和黑风寨的勾结，更发现黑风寨早就被神曜剑府的人渗透了。所谓的“援军”，不过是引赵猛暴露底牌的幌子。
“你……你们……”赵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握着令牌的手都在抖，“这不可能！黑风寨的大当家明明收了我的黄金！”
“黄金？”沈清辞嗤笑一声，“那些黄金现在就在南城的仓库里，正好够给伤患买药。至于那位大当家，此刻应该正跪在城主府的地牢里，交代你们玄铁帮这十年的账本呢。”
篝火突然“噼啪”爆响，仿佛在为这场反转喝彩。凡仙圣院的弟子们重新举起了法器，百姓们的欢呼声震得演武场的地面都在颤，连一直缩着的木家公子都挺直了腰杆，赤霞剑上的霞光重新亮起，比之前更盛。
赵猛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瘫坐在高台上，青铜令牌“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终于明白，自己布的局再精密，也敌不过人心——那些被他视为“乌合之众”的百姓，那些被他当作棋子的修士，甚至那些收了他好处的“帮手”，从一开始就没站在他这边。
“就算有人在暗中相助，你们依旧赢不了这局。”杨辰的声音在火光中回荡，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因为工城的输赢，从来不在阴谋诡计，而在……我们想不想让它赢。”
归墟剑的星图在夜空中铺开，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的光与暖都拢在其郑黑衣人们扔下了弯刀，玄铁帮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最终纷纷放下了武器。赵猛望着那片星光，突然捂住脸，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夜风穿过演武场，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硝烟散尽的安宁。沈清辞走到杨辰身边，笑着递过一块刚烤好的红薯：“早就过，你赢定了。”
杨辰接过红薯，热气烫得他指尖发红，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知道，今日的胜利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只要这些人还在，工城就永远拆不散，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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