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的八月,阳光像融化的铅块,砸在 “齐氏深海勘探号” 锈迹斑斑的甲板上。二副李约翰用阿拉伯头巾裹住半张脸,指尖在生锈的舷窗上划出一道痕迹 —— 窗外不是海水,而是一片诡异的绛紫色。那颜色从水线蔓延至深海,像谁把整桶勃艮第红酒倒进了上帝的浴缸,连浪花拍打船身时溅起的飞沫,都带着血腥气的甜腻。
“约翰,把声呐数据调出来!” 驾驶室里传来齐海生的吼声。这位胶东齐氏的少主穿着沾满油污的潜水服,后背印着 “郑和号” 的褪色字样 —— 那是他祖父辈打捞沉船时留下的老牌子。此刻他正盯着雷达屏,上面本该显示珊瑚礁群的绿色波纹,正被一团团跳动的红色光斑吞噬。
“少主,不对劲啊!” 李约翰拖着卷边的航海图凑过来,“这红海中央海盆的热泉口,上个月勘测还是 182c,现在怎么飙到 257c?跟火山爆发似的。” 他的手指点在图上红海裂谷带,那里用红铅笔圈着七处古沉船标记,其中三号点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 传中载着郑和宝船琉璃盏的阿拉伯三桅帆船 “珊瑚之泪”。
齐海生没吭声,指甲在黄铜望远镜上掐出白印。他想起临行前父亲塞给他的半块铁卷,上面用郑和时代的錾刻工艺刻着 “红海有蛟,触礁化血”。当时他只当是老辈人故弄玄虚,可眼前这蔓延数十海里的绛紫色潮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珊瑚礁。那些原本五彩斑斓的鹿角珊瑚,此刻像被泼了浓酸的石膏像,表层迅速白化、溃烂,露出底下黑黢黢的骨架,随波浮动时竟发出类似骨骼摩擦的 “咔嗒” 声。
“报告!三号探测舱传回画面!” 通讯兵突然爆吼,把喇叭里的电流声都震得变流。
主屏幕上跳出实时画面:深海探灯刺破绛紫色海水,照亮一片扭曲的珊瑚林。但那根本不是珊瑚 —— 无数条手臂粗细的肉红色触须从礁石缝隙里钻出,表面覆盖着类似鳞片的钙质板,触须顶端绽开五瓣花状的口器,正贪婪地吮吸着死去珊瑚的残骸。更惊悚的是,这些 “珊瑚” 在探灯扫过时,竟集体收缩蠕动,像被惊扰的巨大海葵。
“这是…… 血珊瑚?” 李约翰的声音都在抖,“可《顺风相送》里血珊瑚生于深海万年玄冰,怎么会在热泉口?”
齐海生猛地抓起桌上的青铜罗盘 —— 这是齐家长辈用郑和宝船残骸熔铸的法器,指针本该指向磁北,此刻却疯狂打转,针尖甚至冒出蓝莹莹的电火花。他突然想起时候听的老船工传:红海海底锁着条 “珊瑚蛟”,每百年吸食地脉龙气,会把海水染成血色。但那只是渔民吓唬孩的故事,怎么会和眼前的生化异象扯上关系?
“少主!探测舱温度传感器爆表了!” 技术官的尖叫划破驾驶室,“舱外水温超过 300c,钛合金外壳开始软化!”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画面剧烈抖动,探灯突然熄灭。紧接着,通讯频道里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夹杂着类似鲸鱼哀鸣的低频声波。齐海生瞳孔骤缩 —— 那不是自然声波,而是某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次声波,频率刚好能引起人体内脏共振。
“是陈家!” 他猛地砸在操控台上,罗盘应声裂开一道缝,“南洋陈家的‘幻身降头术’,用珊瑚虫基因搞生化实验!”
半时后,“勘探号” 拖着残缺的探测舱勉强靠岸。吉布提港的黄昏像块被血浸透的幕布,码头上停着艘挂着新加坡旗的冷藏货轮,船舷水线处附着着可疑的肉红色黏液。齐海生带着潜水队摸上货轮,甲板上散落着空的培养皿,标签上用马来文写着 “Gorgonia ventalina”—— 大西洋紫柳珊瑚,旁边还有中文批注:“基因编辑第三十七代,耐高温变异株”。
“乖乖,玩得挺花啊。” 李约翰用匕首挑起一团黏液,那东西在刀尖上蠕动着,竟浮现出类似人脸的扭曲纹路。
他们撬开冷藏舱门,扑面而来的不是冷气,而是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海水腥气的热浪。舱内整齐排列着上百个玻璃培养罐,里面浸泡着各种畸形珊瑚 —— 有的长着昆虫复眼,有的伸出类似章鱼的腕足,最中央的主罐里,泡着段两米长的肉红色脊椎骨,每节骨头上都刻着模糊的梵文咒符。
“这是…… 玛尔巴手鼓的材料?” 齐海生倒吸凉气。南洋陈家的圣物玛尔巴手鼓,传用仇敌肋骨蒙皮,难道他们为了批量制造降头法器,在红海搞基因实验?
他凑近主罐,突然发现脊椎骨下方沉睡着个金属盒子。刚想伸手去够,整个冷藏舱突然剧烈震动,培养罐里的畸形珊瑚集体 “苏醒”,腕足和口器疯狂撞击玻璃,发出 “砰砰” 闷响。花板上渗出绛紫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像极了之前在海里看到的血潮。
“不好!是‘五毒曼荼罗’!” 齐海生想起沐王府的秘术,用毒瘴孢子制造幻觉,“快撤!”
当他们跌跌撞撞冲出冷藏舱时,码头上的绛紫色潮水已涨到齐腰深。那些肉红色触须从水里钻出,像无数条毒蛇扑向 “勘探号”,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远处海平面上,驶来三艘挂着黑色骷髅旗的快艇,船头站着个缠着白头巾的男人,右手戴着明晃晃的星盘义肢 —— 正是南洋陈家的掌舵人,陈九指。
“齐少主,别来无恙啊。” 陈九指的声音带着金属义肢特有的嗡嗡声,“这红海的‘珊瑚蛟’,可是老夫花了十年用降头术催醒的。可惜啊,被你这毛头子搅了局。”
齐海生握紧裂了缝的青铜罗盘,海水里的触须突然集体转向,朝他涌来。他这才惊觉,罗盘裂缝里渗出的血珠,正被潮水迅速吸收,那些触须顶赌口器竟浮现出齐家祖传的 “郑和宝船” 纹章。
“你用齐家血脉引动珊瑚蛟?!”
陈九指哈哈大笑,转动腕上的星盘义肢,快艇周围的海水瞬间沸腾,无数肉红色触须组成巨大的手掌,朝 “勘探号” 拍去。千钧一发之际,齐海生突然想起铁卷上的后半句:“血祭蛟眼,可分红海。” 他心一横,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罗盘裂缝上。
刹那间,青铜罗盘爆发出刺目金光,裂缝里竟渗出类似水银的银色液体,融入绛紫色潮水郑那些疯狂蠕动的触须突然僵住,表层的肉红色迅速褪去,露出底下雪白的珊瑚骨骼,在夕阳下折射出水晶般的光泽。陈九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腕上的星盘义肢发出刺耳的警报,金属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不可能…… 这是郑和当年的‘分水咒’?”
齐海生没时间细想,趁着潮水退去的间隙,带着船员跳上救生艇。回望那艘冷藏货轮,主罐里的金属盒子不知何时已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用鲜血绘制的地图,箭头指向红海最深处的 “Atlantis II 深海盆”。而陈九指和他的快艇,正被重新聚拢的绛紫色潮水吞噬,那些恢复成雪白骨骼的珊瑚触须,竟在潮水中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星盘图案。
救生艇漂在海面上,李约翰颤抖着问:“少主,那血潮…… 好像退了?”
齐海生盯着掌心的罗盘,裂缝里的银色液体还在缓缓流动,指向深海盆的方向。他突然想起父亲过,郑和下西洋时曾在红海遭遇 “海妖”,用青铜罗盘镇住了海底异动。难道陈家的基因实验,意外唤醒帘年被郑和封印的东西?而那个消失的金属盒子里,又装着什么足以改变地脉的秘宝?
红海的夜色渐渐浓了,刚才退去的绛紫色潮水,在远处海平面上重新汇聚成一道血红色的水墙,正以惊饶速度向他们逼来。水墙顶端,隐约可见无数闪烁着幽光的 “眼睛”,在浪涛中时隐时现。
“快划!” 齐海生吼道,罗盘上的银色液体突然加速流动,在指针末端凝成一滴,“深海盆里有东西在醒过来……”
救生艇的木桨拍打着水面,身后的血潮发出低沉的咆哮,仿佛整个红海都在沸腾。而在千里之外的南洋,陈九指那只裂开的星盘义肢,正通过海底电缆将一串诡异的生物电波,传向某个隐藏在珊瑚礁深处的神秘实验室。血潮之谜,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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