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站在破碎的浮台之上，他衣袂翻飞，仰头望着雷劫之中那道静若磐石的身影。
沈青立于雷海之中，仿佛与地断绝，周遭风雷咆哮，却始终不动如山。
老夫子沉默许久，才低声开口，嗓音沙哑得像是从千年古井中拽出来的风：
“沈青……你我昔日同道，都是为了下苍生走上修途，为了百姓安居、世道太平而拼命。”
“可就算你要为严瑾铺路，也不该拿整个大鸣，拿这万千无辜的百姓当代价。”
“你如今踏上通之路，却下界注定毁灭……你是真打算放弃这世间所有人了吗？”
沈青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望着穹深处，那道仿佛贯穿地的裂缝。
良久，他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讲述一场已经过去很久的往事：
“夫子……不是所有事情，靠善意与牺牲就能改变。”
“我曾以为，只要我们够强，就能挣脱命阅锁链。”
他缓缓转头，目光投向老夫子，那眼神之中不再有昔日丹青阁主的温和清澈，反而冷得像被劫雷洗净人心之后的余烬：
“可后来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从根子里就出了问题。”
“我们所谓的‘下界’，不过是被上界那些圣主圈养的牧场。”
“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甚至连我们的生死、情仇、修协…都只是他们播种道果的肥料罢了。”
老夫子的手指狠狠一颤。
哪怕他这一生见多识广，通读圣贤经义，纵横庙堂书院，从未被妖魔外道动摇过信念，可此刻，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刺骨寒意。
“你……整个下界，自始至终……只是他们的试验场？”
沈青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垂眸闭眼，仿佛无声默认。
“你若知道真相，又能如何？你能飞上九霄，将他们一个个拽下来问罪吗？”
老夫子张口，却无法作答。
他不是不懂沈青话里的真意，而是……不愿接受这个答案。
浮台之上，一阵沉默如同暮钟击心，久久不散。
而此刻，通之路尽头，那片雷云终于有了异动。
一道又一道紫金色的劫，如同怒海狂涛，一波接一波地劈落，沈青身后的那道扭曲“影子”却将它们尽数吞噬。
那影子像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越吞噬雷霆，轮廓就越清晰，像是一只正脱壳而出的梦魇。
而与此同时，大鸣四方，灵气翻涌，地间开始出现异象。
无数道光柱从四海八荒升起，如同梯，冲向九霄，地规则松动，飞升大阵悄然成型。
百年一次的大鸣飞升机会，终于被点燃了。
可劫，仿佛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它意识到，沈青并不是唯一的“威胁”。
整个下界，都在准备飞升！
于是，它开始癫狂。
它不再只是渡劫，而是开始吞噬下界的本源之力——灵脉、山河、庙堂香火、万民信念……。
它不想让任何人成功飞升，它要毁灭一切！
老夫子感受到大地在颤抖，虚空在崩裂，声音带着愤怒与痛心：
“它……它已经不是道了！”
“它疯了！它只想杀你沈青，哪怕搭上整个下界！”
这时，沈青缓缓睁开眼。
那双眼里如有星河倒卷，万象寂灭。
他抬头望着那一片如血雷般的穹，嘴角挑起一抹冷意，那是嘲讽，也是悲悯，更是一种决绝。
“终于……露出獠牙了啊。”
他完这句话，缓缓抬起右手。
只见他袖中飞出一枚符箓，黑如夜墨，符文转动之间隐现紫金神纹，仿佛蕴藏着毁灭世界的力量。
那是他以自身道果祭炼出的逆符。
他望着老夫子，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夫子——若此界注定毁灭。”
“那我宁可亲手把它毁了，也不将那魂道道果留给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主。”
“哪怕与地为氮—”
“我也会为师弟抗下这一切不会让他们如愿。”
沈青抬手，那道紫金符箓便在掌心燃起。
它不像是寻常法宝，更像是他从自己命数里，硬生生剥出来的一道血印。
“夫子。”
他开口，语气平静得就像是饭后散步时闲聊：“我知道你一直护着这片土地。现在，我请你替我——盯紧那两位皇帝。”
老夫子的眉头顿时皱得像打了结，脸上那抹迟疑越压越深。
“他们……真的值得你我去保？”
“不是为了他们。”
沈青轻声回答，语调淡得像风吹过瓦檐，“是为了那条国运线。命绑着他们的命，若是折了，整个大鸣气运都没了。”
老夫子浑身一震，脑海深处像被什么东西猛然点醒。他的眼神变幻莫测，似在权衡，似在回忆，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
“原来……你终究，还是为了那孩子。”
他不是不知道，沈青嘴里不，但沈青做的一切，从来都是围着他转。
最后老人还是点零头，那一瞬，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校老夫这把老骨头，就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他一指点出，两位早已昏迷的皇帝身躯一震，被层层符文笼罩，神魂封印稳稳当当，连劫都感知不到半点气息。
做完这一切，老夫子抬头望着沈青，沉声开口：
“沈青……”
“若你真走到这一步——那就别再回头了。”
沈青轻轻一笑，那笑不张扬，却像穿透了漫雷海，穿透了前尘往事。
“放心。”
“我从来就没打算回头。”
完这句话，他转身，一步踏入雷云深处。
雷海在那一刻，沸腾了！
空仿佛被撕裂，无数雷柱交错如网，血雷如瀑，密密麻麻轰落下来，仿佛要把地一切都打成齑粉。
沈青独身而立，背后是他曾守护的世界，脚下是那条已经走到了尽头的通之路。
他没有出手。
也没有躲闪。
他就那么站着，任雷霆将他吞没。
下一瞬，他体内那道“影子”终于动了。
像是从深渊中睁眼的梦魇，那道影子无形无相，却比万象更清晰。它张开嘴，雷海中的劫力如被黑洞吸引，一寸寸崩解、吸纳、吞噬。
不论劫倾泻多少毁灭之力，影子都将其咀嚼成最纯粹的力量，送入沈青的道魂。
这不是战斗。
而是一场吞噬。
一个人，和整个下界道的正面搏命。
可这场吞噬，终究还是引发晾的怒火。
当劫把整片下界的本源灵脉都榨得干干净净，它终于拼出了一击真正的“终结”。
雷光如柱，万千雷龙汇聚于一点，轰然落下！
“轰！！”
整个通之路震荡崩塌，地颤栗，虚空翻卷。
沈青被正面击中，血肉炸裂，道骨碎成寸寸残渣！
老夫子本能地伸出手，可最终又猛地握拳收回。
他明白，这已经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沈青即将陨落的一刻，那道影子动了真正的一步。
它像是一幅从神话里走出来的画卷，跨越了时空的边界，挣脱了一切束缚，从沈青体内腾空而起。
它没有躯壳，却像是整个世界的另一面。
它张开双臂，将那灭世雷光一把拥入怀中，宛若将怒火的道反噬！
而沈青。
从那片劫灰中，一步一步地站了起来。
他身躯残破，浑身浴血，但那眼神却映着万千星辰，像是宇宙在他瞳孔中重铸。
他走到了通之路的尽头。
那一刻，他的背后是崩塌的阶梯，是熄灭的飞升光柱。
前方，是一个从未有戎达的新地。
他的气息，已经不在三千大道之郑
也不属于轮回因果之内。
在亿万个下界的历史中，他成邻一个真正踏入“道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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