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楚云飞昏迷，他一直守在旁边，此刻见楚云飞发火，连忙上前解释。
“团座！您息怒！您误会了！”
吴老二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既有对楚云飞的敬畏，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肉......确实是八路军给的，而且......而且......”
他顿了顿，然后一咬牙，道。
“团座，您是不知道！八路军他们......他们也吃肉！而且......而且吃得比咱们以前在团里还好！
顿顿有肉不敢，但隔三差五打牙祭是常有的事儿！
就今这猪肉炖白菜，人家独立旅的战士们也都在吃呢！”
“什么？！”
楚云飞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彻底愣在帘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吴老二，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同样一脸茫然的358团士兵，以及不远处那些同样端着大碗吃肉的独立旅战士，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
八路军......也吃肉？
而且吃得比他们晋绥军的精锐团还好？这......这怎么可能？！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八路军的所有认知！
在他固有的印象里，八路军不应该是米加步枪，艰苦朴素，甚至食不果腹的吗？
楚云飞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驱散这荒谬绝伦的想法。
这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八路军怎么可能比他们这些拿着中央和阎老西双份军饷的晋绥军精锐吃得还好？这不合常理！
“吴老二，你休要胡言！”
楚云飞厉声喝道，但声音中却少了几分先前的底气。
“八路军是什么底子，我们都清楚！他们缺衣少食，装备简陋，能有米粥喝就不错了，哪里来的肉吃？莫不是......莫不是他们打了什么大胜仗，缴获了鬼子的物资，才偶尔奢侈一回？”
他宁愿相信这只是独立旅打了胜仗后的特殊犒劳，也不愿相信这是他们的常态。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一直以来对八路军的认知，以及他所坚守的，岂不都成了笑话？
吴老二见楚云飞依旧不信，急得抓耳挠腮，他指着不远处那些同样在大快朵颐的独立旅战士，道。
“团座，您自己看啊！那些八路军弟兄们，哪个不是吃得满嘴流油？而且您再瞅瞅他们那精神头，那股子精气神，像是饿肚子能养出来的吗？”
楚云飞顺着吴老二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些独立旅的战士们一个个都精神饱满，面色红润，与他麾下那些面黄肌瘦、长期营养不良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大口吃肉，谈笑风生，眉宇间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自信和乐观。
这......这真的是他印象中那支“土八路”吗？
“团座，吴排长的没错。”
旁边一个断了胳膊的358团老兵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
“俺们被俘虏之后，虽然也挨了饿，但后来被独立旅救出来，人家可没亏待咱们。这几，虽然伤员吃的清淡些，但也能保证顿顿有干的，偶尔还能见着荤腥。”
“听那些八路军的伤兵，他们旅长了，打仗就是玩命的活计，弟兄们吃不饱穿不暖，哪有力气跟鬼子拼命？所以他们旅里，伙食一直都不差。”
另一个士兵也补充道：“是啊团座，俺还听他们，他们旅长有本事，经常能搞到好东西。上次打了大胜仗，还给每个战士发了缴获的牛肉罐头呢！那滋味，啧啧，俺这辈子都没吃过那么香的东西！”
牛肉罐头？
楚云飞的心再次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牛肉罐头，那可是他这个晋绥军主力团的团长都难得一见的奢侈品，竟然会发给普通的八路军士兵？
他看着自己那些部下眼中毫不掩饰的羡慕和渴望，再想想自己部队平日里的伙食标准。
能保证不饿肚子就已经是万幸，至于肉，那更是逢年过节才能见到的稀罕物。两相对比之下，楚云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带领的358团是晋绥军中的精锐，装备和待遇都远超其他部队。
他也一直以此为傲，认为自己对得起手下的弟兄。
可现在看来，在独立旅面前，他们所谓的精锐和优待，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楚云飞依旧有些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们一定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我们这些客人了！”
他试图为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但吴老二他们的，恐怕是真的。
因为那些独立旅战士们脸上洋溢的精气神，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是装不出来的。
就在这时，一名独立旅的炊事兵端着一个大盆走了过来，盆里是刚出锅的、冒着热气的红烧肉，那浓郁的酱香味，瞬间便将周围所有饶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楚团长，我们旅长吩咐了，您和358团的弟兄们是贵客，也是打鬼子的好汉，伙食上绝不能亏待了大家。这是我们炊事班特意给您和伤员们加的灶，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那名炊事兵憨厚地笑着道，将手中的盆子放在了楚云飞面前的桌子上。
看着那盆里油光锃亮、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闻着那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楚云飞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实在的肉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名炊事兵淳朴的笑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同样眼巴巴望着红烧肉的358团士兵，心中的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在悄然崩塌。
他想起了在战场上，那些为了掩护主力撤退而英勇牺牲的358团弟兄们，他们临死前，最大的愿望或许就是能吃上一顿饱饭。
他也想起了那些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国府大员们，他们锦衣玉食，挥金如土，却从不曾真正关心过前线将士的死活。
再看看眼前的八路军，他们却能让自己的士兵吃上肉，能拿出宝贵的粮食救济百姓。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楚云飞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一连串的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楚云飞的心头，让他原本就因伤势而虚弱的身体，更加摇摇欲坠。
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信念，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团座......团座您没事吧？”
吴老二见楚云飞脸色苍白，神情恍惚，连忙上前扶住他。
楚云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盆香气四溢的红烧肉，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
“让......让弟兄们都吃吧。告诉他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才有力气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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