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室的轰鸣逐渐平复,灼热的空气在谐律余韵下缓缓流动,带着金属冷却时的微弱嘶鸣。星穹熔炉表面沸腾的赤红已然褪去,转为温顺流转的湛蓝光晕,如同风暴后的平静海面。唯有炉壁上几道尚未完全弥合的深色裂痕,无声诉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星穹大师靠着一根冷却的导能晶柱滑坐在地,枯槁的脸上汗如雨下,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浊的眼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松弛。夕颜冰晶长剑归鞘,冰蓝的眼眸扫过恢复稳定的熔炉核心,最后定格在叶枫身上——他依旧站在熔炉前,背影挺拔,深灰色的巡界使袍服在热浪余温中微微拂动。
她的视线锐利如冰锥,瞬间捕捉到了叶枫那只紧攥的右手掌心中,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凝滞福那并非力竭的颤抖,而是一种……仿佛被无形冰针钉入骨髓的僵直。更深处,叶枫周身那流转自如、与地谐律相融的深邃气息,出现了一刹那难以言喻的滞涩,如同精密运转的齿轮卡入了一粒微尘。
叶枫缓缓摊开右手。
掌心的创生之种悬浮着,温润的七彩琉璃光华依旧流转不息,如同亘古不变的星辰。然而,夕颜冰蓝的眼眸却骤然收缩!
就在那纯净流转的琉璃光华最核心处,一点比针尖还要微的银灰色斑痕,正如同最顽固的污渍,死死地嵌在光华的流转路径之上!它并非覆盖,而是寄生!每一次创生之种的光华流转至此处,都仿佛被强行拖慢了亿万分之一秒,流转的光晕都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灰意!
叶枫低头凝视着掌心,琉璃色的眼眸深处光华流转,平静无波。但夕颜清晰地感知到,一股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冰冷对抗,正在他掌心那方寸之地激烈地进行着!创生之种每一次流转,都在与那点银灰斑痕进行着无声的厮杀与驱逐!
“叶枫!你的手……”星穹大师也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那点刺目的银灰,老脸上松弛瞬间化为惊骇,“那是……灰巢?!”
“无妨。”叶枫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可怕。他缓缓合拢五指,将创生之种连同那点寄生的银灰一并握在掌心。合拢的瞬间,夕颜和星穹都清晰地看到,他右手手背上几道细微的、仿佛被无形丝线勒出的青紫色纹路一闪而逝。
“熔炉已稳,淤塞已疏。晶耀城护盾,可暂安。”叶枫抬起头,目光不再看熔炉,而是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壁垒,望向银辉宫深处,“然‘肺疾’虽缓,‘心脉’之损未愈。裂阳谷缺失的自然之石,方为根本。”
他迈步走向熔炉室的出口,步伐沉稳依旧,只有夕颜注意到他每一步踏在地面时,落脚比平时重了微不可查的一分——那是身体本能地在对抗掌心那股规则层面的冰冷撕扯。
“回宫。面见陛下。”叶枫的声音不容置疑,“重铸自然之石,刻不容缓。”
银辉宫,正殿。
蚀月皇帝银辉高踞皇座,苍老而威严的面容在殿顶垂落的星辉光柱下显得明暗不定。下方,身着各色元素法袍的长老们分列两侧,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寒潭。磐岩长老的席位空悬,无声诉着不久前那场背叛带来的裂痕。
当叶枫、夕颜、星穹踏入大殿时,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惊疑、审视、忌惮、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复杂的情绪在无声的目光交汇中流淌。皇帝银灰色的眼眸落在叶枫身上,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那深灰色的巡界使袍服,洞悉他体内的一切秘密。
“巡界安抚使叶枫,参见陛下。”叶枫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掌心紧握,隔绝了那点刺目的银灰。
“平身。”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无形的威压,“星穹熔炉之危,朕已知晓。你力挽狂澜,再救晶耀城于倾覆,功不可没。”
“分内之事。”叶枫直起身,琉璃色的眼眸迎向皇帝的目光,“熔炉淤塞已疏,护盾暂安。然失衡之根,仍在裂阳谷源初璞玉之缺。重铸自然之石,乃唯一解局之道。”
“重铸?!”一个身着青金色藤纹法袍的长老(代表木语森林)踏前一步,声音带着质疑,“自然之石呢造化所生,岂是人力可铸?裂阳谷缺失之伤,岂是凡火可补?”
“叶枫窃石,引发大乱,本就罪责滔!如今妄言重铸,岂非痴人梦?”另一位火红法袍的长老(焱炽)冷声讥讽,目光扫过叶枫垂在身侧的右手。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议论声。
皇帝抬手压下议论,目光依旧锁定叶枫:“你有何凭据,言可重铸?”
叶枫摊开左手。掌心中,那枚净化自幽澜渊海的深蓝色晶核碎片悬浮而起,散发出纯净柔和的水蓝光华。光华流转间,隐隐残留着一丝奇特的谐律韵律。
“此为幽澜之心净化碎片。”叶枫的声音清晰地在殿中回荡,“水脉本源虽损,其‘真性’未灭。以此‘真性’为引,辅以谐律之力,集十二元素领地本源之精粹,循地初始之律,或可……重塑‘自然’之基。”
“十二领地本源精粹?!”长老们哗然!这几乎是要抽掉十二领地最后一丝根基!
“荒谬!”焱炽长老怒喝,“幽澜渊海方遭大劫,水脉未复!霜语领冰晶紊乱未平!磐石之环根基动摇!风语草原领主重伤濒死!你竟要再抽其本源?你这是要掘断枢最后的气脉!”
“非是抽取,是共鸣,是献祭,亦是新生。”叶枫的声音陡然转冷,琉璃色的眼眸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失衡至此,不破不立。若固守残基,放任本源缺失,待灰巢再临,规则之网收紧,十二领地,连同这晶耀城,皆成画地为牢之囚徒,永堕灰巢之网!”
“灰巢”二字如同投入油锅的冰水,瞬间引爆令内压抑的恐惧!
“灰巢?!磐岩之事……”有长老失声。
“风语草原之变,亦是灰巢所为?”星语大师清冷的声音带着求证。
皇帝银灰色的眼眸骤然锐利如刀:“灰巢……究竟是何物?”
“规则之篡改者,世界之寄生兽。”叶枫的声音冰冷,如同宣判,“其力蚀本源,改规则,其行踪诡谲莫测。磐岩为引,水渊为巢,风语为网……其最终所图,绝非一城一地,乃断我枢根基,改换此界乾坤!”
他抬起右手,指向殿外那笼罩在浑浊护盾下的晶耀城:“陛下以为,此盾真能永护晶耀?若无自然之石定鼎乾坤,调和万法,待灰巢侵蚀十二领地规则根基,此盾……不过是一戳即破的纸鸢!”
殿内死寂一片。叶枫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敲碎了最后一丝侥幸的幻想。
“重铸自然之石,非为叶枫之愿,乃枢存亡之抉择!”叶枫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请陛下颁旨,命十二领地领主,携本源印记,三日后齐聚裂阳谷圣地旧址!以真性为引,以谐律为炉,重铸枢之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变幻的众长老,最后落在皇帝脸上,一字一句:
“若成,枢或可续命。若败……”
叶枫微微一顿,紧握的右手掌心传来那点银灰斑痕冰冷刺骨的撕扯感,灵魂深处规则的灼痛随之悸动。
他缓缓抬起那只紧握的右手,在皇帝和所有长老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摊开了手掌。
温润流转的七彩光华中,那一点冰冷的银灰色斑痕,如同世界基座上最刺眼的污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若败,”叶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冰冷的宿命感,也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灰巢污染侵蚀的阴霾,“此身,连同此界残存之本源,皆为灰巢……献祭之薪!”
银灰的斑点在琉璃光华里冰冷闪烁,如同深渊睁开的独眼,凝视着殿中每一个惊骇的灵魂。裂阳谷的重铸之约,在灰巢的阴影下,已成一场押上整个世界的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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