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月家寨茅草屋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杨俯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深吸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寨子里已经升起袅袅炊烟，远处传来妇人舂米的咚咚声和孩童的嬉闹。
\"路途，该起了。\"杨冰回头唤道，声音在寂静的晨间格外清晰。
屋内草席上，杨路途翻了个身，含糊地应了一声。七个孩子挤在另一侧的草铺上，最的那个还流着口水酣睡。杨冰摇摇头，从行囊中取出那本已经翻得卷边的圣经，轻轻抚平书页。
早饭是寨老月大爷送来的——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配上一碟咸菜和几个粗面馍。孩子们围坐一圈，眼巴巴地看着食物分发。
\"慢些吃，别噎着。\"杨冰将最后一个馍掰成两半，递给身旁面黄肌瘦的女孩。女孩怯生生地道谢，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杨路途三两口喝完粥，抹了抹嘴：\"冰，咱们今日真要按原计划去找杨德？\"
\"自然。\"杨冰头也不抬，\"昨日不是好了？\"
\"可你看，\"杨路途指向寨子中央的空地，那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早起的村民，\"月家寨的人明显更需要福音。杨赐德那边富得流油，谁会听咱们讲道？\"
杨冰皱眉：\"路途，传福音不分贫富贵贱。\"
\"但圣经上不是'贫穷的人有福了'吗？\"杨路途突然提高声音，引得几个孩子抬头张望，\"听月家寨这里有至少一百号人，为什么不在这里传？非要跑去找杨德？\"
杨冰放下碗筷，感到一阵烦躁涌上心头。路线是经过反复祷告确定的。虽然富裕，但那里的乡绅对福音极为抵触，正是需要突破的地方。
\"你想想，\"杨路途见他不语，继续道，\"月家寨的人多朴实啊！昨晚咱们借宿，上次去连大门都没让进！\"
杨冰正欲反驳，最的孩子七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杨冰连忙过去拍她的背，手触到额头时却一惊：\"怎么这么烫？\"
孩子们顿时慌乱起来。杨路途赶紧翻找行囊中的药包：\"怕是昨夜露重，着凉了。\"
杨冰将七丫抱到里屋草铺上，用湿布敷额。孩子烧得迷迷糊糊，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呓语。杨冰心头一紧——这状况，今日怕是走不成了。
\"我去找寨里的郎郑\"杨路途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杨冰叫住他，沉思片刻，\"先别惊动寨里人。咱们带的药还有多少？\"
杨路途翻出一个布包：\"只有些艾草和薄荷，退烧的药材上次用完了。\"
杨冰叹了口气：\"那还是得找月大爷帮忙。\"
正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月大爷拄着竹杖走进来，身后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手里捧着个陶罐。
\"听娃子病了？\"月大爷眯着昏花的眼睛，\"这是我家月娥，懂些草药。罐子里是柴胡汤，退热最灵。\"
月娥低着头将陶罐放在地上，飞快地瞥了杨路途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杨路途竟也罕见地红了耳根，蹲下身去端药罐时差点打翻。
杨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一动。他接过药罐，诚恳地道谢：\"月大爷，真是麻烦您了。\"
\"客气啥！\"月大爷摆摆手，\"你们传福音的走这么远路，还带着一群娃子，不容易啊！\"
喂七丫喝完药，孩子终于安稳睡去。杨冰走到屋外，发现寨子里的人比清晨更多了。妇女们在溪边洗衣，男人们扛着农具准备下田，几个半大孩子赶着几只瘦羊往山坡上走。阳光下，这一切平凡得近乎神圣。
杨路途跟出来，站在他身旁：\"冰，你看...\"
\"今日走不了了。\"杨冰打断他，\"等石头退烧再。\"
杨路途眼睛一亮：\"那咱们不如趁这机会，在月家寨讲讲道？你看那边空地，摆几张凳子就能...\"
\"路途，\"杨冰突然转身面对他，\"你为何如此坚持要在月家寨传道？\"
杨路途一愣，随即坦然道：\"因为这里的人听得进去啊！冰，咱们走了这么多地方，你见过几个像月家寨这样朴实的村子？他们虽然穷，但心是敞开的。\"
杨冰望向远处劳作的村民，想起昨夜借宿时，月大爷一家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招待客饶情景。或许路途是对的？的贾老爷确实多次拒绝听道，而眼前这些人...
\"好吧，\"他终于松口，\"等午后，如果七?好些了，咱们就在寨子里讲讲。\"
杨路途喜出望外，立刻跑去告诉孩子们这个好消息。杨冰却独自走向寨子深处，他想在讲道前，再多了解这个寨子和它的居民。
沿着泥泞的路，杨冰经过几间低矮的茅屋。一位老妇人坐在门前缝补衣服，见他经过，热情地招呼：\"传道人，来喝碗茶不？\"
杨冰本想婉拒，但看到老人期盼的眼神，还是走了过去。老妇饶屋子比月大爷的还要简陋，墙上糊着发黄的旧报纸，角落里堆着几个破陶罐。
\"家里就您一个人？\"杨冰接过粗瓷碗，里面的茶水泛着淡淡的黄色。
\"儿子去做工了，三年没回来啦。\"老妇人笑眯眯的，缺了门牙的嘴有些漏风，\"听你们是传福音的？能给我讲讲不？\"
就这样，在散发着霉味的屋里，杨冰开始了他在月家寨的第一场非正式讲道。没有准备好的讲章，没有聚集的会众，只有一个渴望听到安慰的孤独老人。
当他讲到\"贫穷的人有福了，因为国是他们的\"时，老人浑浊的眼中突然涌出泪水：\"先生，这话是真的吗？像我这样的穷老婆子，也能进国？\"
杨冰握住她枯瘦的手：\"大娘，在父眼中，每个人都是宝贵的。\"
离开老妇人家，杨冰的心情复杂难言。他走过寨子的每一处，看到的是赤脚的孩子、龟裂的田地、漏雨的屋顶，却也看到了比养贾珍的雕梁画栋更真实的生命。
正午时分，杨冰回到借宿处，发现七丫头已经退烧，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杨路途兴奋地迎上来：\"冰哥，月大爷帮咱们在寨子中央摆了桌椅，午后会有很多人来听道！\"
杨冰点点头，却突然问道：\"路途，你和月娥姑娘...\"
杨路途的脸刷地红了：\"没、没什么，就是昨帮忙挑水时了几句话。\"
杨冰没有追问，但心中已有了计较。或许神带领他们来月家寨，不单是为了传福音，也有别的安排？
午后，寨子中央的空地上果然聚集了不少人。月大爷甚至搬来了寨里唯一的一面铜锣，敲得震响，引来更多看热闹的村民。
杨冰站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前，看着面前或站或坐的村民。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容黝黑，眼中却闪烁着好奇与期待。这与他在见过的冷漠面孔截然不同。
\"各位乡亲，\"杨冰清了清嗓子，\"今我们要讲的题目是'贫穷的人有福了'...\"
就在这时，寨子东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在月大爷耳边了几句。月大爷脸色大变，拄着竹杖快步走向杨冰。
\"传道先生，\"老人声音颤抖，\"寨子里又有三个娃子发高热，症状和一模一样！您...您能去看看吗？\"
杨冰与杨路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这绝非巧合——七丫病，难道会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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