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城，初八一到，朝廷就准时开朝了。
不过对于满朝的文武大臣来讲，他们可没有放假这个概念，上朝之后，每日虽然忙碌，可也只需要干好自己的差事便好，多数也就是打发时间混日子而已。
真正关乎自己前途的事情，无论是上朝还是闲赋在家的时候，都是需要时刻放在心里琢磨的。
这不，自从圣上宣布给瑞王赐婚之后，平静了许久的朝堂又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私底下三三两两议论纷纷，这皇子娶亲，可不仅仅是娶个女子进门这么简单，那娶的可是一大助力，背后的一群拥护者，往大了那是关乎到皇位的。
几年前，圣上给晋王赐婚，赐的可是李思德的女儿，他中年得女，对这个女儿很是宠爱，加之他以前身居中书令一职，满朝大臣背后都称呼他为阁老，可见他的影响力之大，这对于晋王来讲可是一大助力。再看瑞王，娶的却是国子监学政的女儿，这区别一看就一目了然了。众人都在背后议论，这圣上有意传位于晋王，朝堂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皇城外，北边多是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居住之地。豪宅大院，随处可见，比比皆是。随便一座院子都是占地上百亩，白墙灰瓦，绕墙一圈也要走上半个时辰，极显奢华。
靠边儿的地方却有一座院子，只是一座两进院的宅子，从外面看很是普通，坐落在这里，跟周围一比，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就凭那匾额上的：伊府二字，也没人敢瞧。
这么一座院子里，住的可是曾经国子监的祭酒伊善。
据他当年是圣上的伴读，后来圣上登上大位，他满腹经纶，又做了这国子监的祭酒。宫里的几位皇子包括很多王公贵族子弟都做过他的学生。
后来圣上在国子监之下又设立了太学府，又任命他为太学府教授，可以下的读书人都奉他为师也不过分，很是得圣上器重。
已经快亥时了，伊府的灯还到处都亮着，老管家刚刚又命人去书房加了一盆火，因为屋中有二人正在里面话。
老师，你这过的也太过清苦了些，我明日让人来给你做个地龙吧，这么冷的，心身体。
伊善笑了笑道：我年幼之时，能有一盆火烤烤就很知足了，可惜对于那时的我来，也只能是想想，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圣人有言：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可见吃苦对于一个饶成长还是很重要的。
老师的是，学生受教了。
伊善笑了笑：你也不必过于谦逊，当年我那么多学生，多少皇子，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你可是最聪明的，这些浅显的道理你岂会不知。怎么样？这几个月入朝听政感觉如何啊？
瑞王苦笑了一声：还能有什么感觉，无非是看他们如何推诿，如何争权夺利罢了，满朝的文武大臣，有几个心忧百姓，心忧社稷的。整日想的就是拉帮结派，自己怎么更进一步。
伊善道：是啊，君臣团结本是好事，可若是用于私心，那就另当别论了。听李思德这两个月见了不少之前的旧友，看来还是很有效果，今日在朝上，那李家子一话，多少人都附和。我记得当年圣上刚刚登基之时，他可是满腔热血，一身抱负的。如今老了老了，却变得贪心了起来，名利这个东西真能让人迷失自我，年轻之时他可不是这样的。
瑞王苦笑道：唉，还不都是为了儿女，下又有几个父亲不替自己儿女考虑的呢？
伊善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愉快，却没有出言安慰，而是开口问道：你觉得当今圣上应如他那般？作为父亲，为儿女考虑自是无可厚非，可你身在皇家，又岂是简单的父子关系呢？我知道你对这次的赐婚颇有怨言，可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圣上远比你考虑的要多的多。
哼，父皇一向考虑的多。
伊善见他还有怨气，叹了口气道：唉，你一向聪慧，可一到了自己的事情，怎么就变得一叶障目了。
不知老师是何意？
伊善道：你只看到圣上给你赐婚的只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学政的女儿，可你真正明白圣上的良苦用心吗？想当年圣上初登大位，得了李家，百里家，南宫家三家的鼎力相助。后来他们三家，哪一家不是高官厚禄，更是成了三大世家。
那李思德更是做到了中书令，虽然如今闲赋在家，可这中书侍郎以前是他一手提拔的，他在朝中的影响力依旧还在。他的长子李思贤，如今可是户部侍郎，恐怕他对那户部尚书也是图谋已久了。
这百里岳鹏如今还做着尚书令一职，掌管六部，他的儿子百里策更是礼部侍郎，若对那礼部尚书没有图谋，怕是也没人信的。
倒是这南宫家的南宫晟，一介武夫，没他们那么大野心，如今任兵部尚书一职。他唯一的儿子南宫靖如今在边关军营之中，他对圣上倒是忠心不二。
这三家之中，李家跟百里家一直抱团儿掌控着朝局。如今我南越国北面有苍璃国虎视眈眈，西边大凉国有屠城主镇守边关多年，他当年带兵打仗，可是有着血手人屠的威名，倒也能相安无事。东面虽与霂国相邻，可中间隔江相望，水域辽阔，不易开战。
倒是国内百姓民生凋零，时不时的遇上灾人祸，更是苦不堪言。圣上雄才伟略，早有变革之心，奈何朝中局势已定，圣上无奈也只能徐徐图之。
就连三年一次的乡试会考也被改成了五年，可见他们用心良苦了。这个时候，圣上给你赐一桩这样的婚事，你真的明白圣上的心思吗？
瑞王听完早已经愣在了原地，他本就聪慧，此事倒也不难想通，只是事后大臣议论纷纷，都父皇有意传位于晋王，怕他对晋王构成威胁，才赐了一桩这样的婚事。
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听众人议论纷纷，也一时乱了心智，现在听伊善这么一，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望着伊善问道：你是父皇有意……，可这婚事对我也无益呀？
伊善却道：凡事要看你怎么看呢，那学政确实不如六部有实权，可他负责每年的院试，还有每年的乡试，会试，殿试。这变革自然需要新鲜血液了，这朝中之人多是巧言令色之辈，他们惯会见风使舵，见利忘义。想要变革是万万指望不上他们的。国子监掌握着下学子上升的门径，不管是贫寒学子，还是富家子弟，这读了多年的圣贤书，心中定然是有公理，大义存在的。这马上五年之期就到了，乡试，会试，殿试会接踵而来，你这桩婚事有何意义？
瑞王听完恍然大悟，高心道：还是老师明智，想不到父皇会有如此考虑，不是老师指点，学生是万万想不到的。只是以他们的手段，能跟那些老奸巨猾的狐狸斗吗？
伊善嘿嘿一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又岂是一朝一夕之功。这老练的猎手可不是那么容易训练出来的，没有长年累月的厮杀怕是连狐狸的面都见不到。
不过，这猎物再狡猾，当吃的太少的时候，它们自己也会自相残杀的。他们无非是想争权夺利罢了，可这权或利毕竟是有限的，他们能是铁板一块儿嘛。
瑞王听完回道:还是老师明智，看来我是时候要开始找一个合适的猎手了。
完他不自觉的望向了窗外，那里好像是西面，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半年不见，你该混的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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