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处不知名的屋里，沈缺和谢梧正坐在屋子里喝茶。
不是他们平常喝的各种名茶，而是最普通的农家粗茶。就连装茶水的碗，也是黑黝黝的陶碗。
沈缺看看四周，透过竹墙上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外面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到处都是一片幽深的绿色。
“九会果真人脉通达。”沈缺道。
谢梧摇头笑道：“沈指挥使夸张了，这个么……不过是有钱好使鬼推磨罢了。九会再闲，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布置据点。沈指挥使放心，这地方的主人进山采药去了，半个月内不会回来。”
沈缺不置可否。
片刻后屋外传来了脚步声，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三个样貌各异的男子鱼贯而入。看到房间里坐着的两个俊美非凡的年轻人也不由愣了愣，但很快就朝着谢梧拱手道：“见过公子。”
他们其实并未见过莫玉忱，甚至也不知道跟前的人就是九会首。只是接到了上面的消息，让他们来这里见佩戴着信物的公子罢了。
谢梧微笑道：“辛苦三位了，请坐下话吧。”罢她伸手从旁边拿了三个碗，为三裙了茶。
三人谢过，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其中年纪最轻的是个南中本地人，看上去才刚刚三十出头的模样。
“不知，公子找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事？”他的官话的有些生硬，但完全没有走调。清和矿场毕竟是朝廷开采的矿场，里面的矿工不一定都会官话，但身为管事领头的人却是一定会的。
谢梧看了沈缺一眼，沈缺示意由她来问。
谢梧便不再客气，道：“谭名是不是不见了？这两矿场是谁在管？”
旁边年长一些的男子道：“昨确实一整都没见过谭名，百户所孙大人那边派了个总旗过来，是会上报蓉城那边，等那边再派人过来。那过来的人，一到了矿上，就挑刺将好几个管事的人给赶了出来。”
“也包括你们？”男子同伴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点头。
旁边另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道：“我是负责运送矿石的，昨晚刚回来，本来该先去矿上回话，但今早我过去却被拦在了门外，是让我先回去休息，等过几再。一起回来的兄弟们，也都没能进门。”
谢梧蹙眉道：“才刚上任就将管事赶出来，他们想做什么？建昌卫想彻底接管矿场？”
“我暗中打定了一些，听从昨下午开始，就不让下矿了。但是也不许人出去，只能待在矿场里面的工坊里。”
谢梧微微吸了口气，“我没记错的话，清和矿场有两三千矿工吧？”
男子点头道：“大约有两千四百人。”
“不让上工，也不让出门，百户所统共也不过百来人，他们不怕那些矿工闹事？”两千多个精壮男子，无所事事地被限制在一个地方，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男子蹙眉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那南中男子用生硬的官话道：“我兄弟……从里面传了话给我，那些人跟他们……矿上出了差错，谭名已经畏罪潜逃。朝廷、朝廷派了人来……要杀了他们问罪。”
谢梧和沈缺脸色微变，他们已经明白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了，他们要激起那些矿工对朝廷的敌意。而在这片地方，除了孙恺这些建昌卫，还有谁最能代表朝廷？
自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沈缺。
谢梧轻叹了口气，道：“请两位继续注意矿上的情况，若有什么异动即刻传信。另外，这几年矿场到底开采了多少矿石，几位可有数？”
两位矿工管事都只有个大概，毕竟他们都是各管各的，并不能得到精确的数字。
负责运输的黝黑男子：“所有的矿都要从矿场出去，但这些并非全部由我们负责。还有南中本地人，和其他一些从外面来的人。我们负责大概占了六成左右，剩下的我跟那些领头的也相识，或许可以帮公子打听，只是需要些时间。毕竟有好些人如今还在外面没回来。”
谢梧摇头道：“太危险了，如果有刻意隐藏的部分，是绝不会交给你们这些外来者押阅。一旦你找上那些人，恐怕会打草惊蛇。”
黝黑男子思索了良久，眼睛一亮道：“矿场负责修理打造工具的铁匠是我的同乡，他的工坊对着往外运矿石的大门，而且矿上的人都会找他修理器具，他认识很多人，或许可以找他打探打探消息。如果出入较大的话，或许可以估算出来。”
谢梧问道：“可靠么？”
男子点头道：“可靠，我们是同乡，还有些亲戚关系。他先前还总，他年纪不了，过两年矿场恐怕就不会要他了，想求我引荐在外面找个营生。”
谢梧点点头，叮嘱道：“千万心。”
接着谢梧又问了一些零碎的事情，方才送走了三人。刚一转身，沈缺也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
谢梧有些歉疚地道：“沈指挥使，对不住，看来我们暂时拿不到详细的账册。”沈缺道：“不，莫会首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
谢梧知道他的是孙恺的人意图挑动矿工的事，也不由蹙眉道：“此事非同可，沈指挥使有何打算？若是真让这些人挑动了那些矿工，叙南卫能派多少人？恐怕也未必能压得住吧？”
叙南卫的职责是镇守叙州，除非真的有谋逆大事，否则不可能将整个叙南卫都调过来。即便整个叙南卫都愿意配合，大批兵马进入建昌卫的地盘，会不会被拦也不好。
大庆这样的驻军设置，极大的避免了将领拥兵自重的可能，但同样调兵程序之复杂繁琐，也让人十分头疼。
沈缺眼神冷厉，沉声道：“鼓动矿工对抗朝廷，也是死罪。既然他们活得不耐烦了，我便先送他一程。”
谢梧对沈缺的行事不予置评，只是提醒道：“这些人如川大妄为，恐怕是已经起了杀心，沈指挥使千万心。”
沈缺望着他，道：“来是我们对不住莫会首，将你牵扯进这些事情里。眼下这里恐怕会很危险，沈某要去处理矿场的事，莫会首不如先回蓉城？”
谢梧挑眉道：“我同沈指挥使一起来的南中，若是沈指挥使在南中出了事，我却自己毫发无韶回去了，要我如何面对朝廷的质询？”
沈缺不答，谢梧笑道：“沈指挥使不必在意，莫某既然来了自然不能白走这一趟。您自去忙您的，我也有些事情要做。”
见沈缺目露疑惑，谢梧叹气道：“南中民风彪悍，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替沈指挥使往周围两个部族走一趟吧。矿上有不少青壮都是他们的人，九也能找到人跟他们上话。如果真出事了，他们的族长头人肯出面，情况也会好得多。”
“多谢。”沈缺正色道。
谢梧微笑道：“客气，如今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应该同舟共济。当然，若是事后锦衣卫能给九会行些方便，就更好了。”
沈缺一向冷漠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片刻后才微微点头道：“好。”
谢梧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好？意思是往后锦衣卫会给九会行方便？
沈缺却已经转身往外走去，谢梧也不再追问，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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