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璟臣踏入厢房，原本宽敞的房间似乎瞬间就变得拥挤起来。
杜明徽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轻了许多，她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谢梧不由心生佩服：阿梧果然是最厉害的，面对夏璟臣这种人也能视若平常。
“蜀王世子妃？”夏璟臣走进内室，看向杜明徽淡淡道。
“啊？”杜明徽猛地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让出自己的位置。
她轻咳了一声，对谢梧道：“那个……阿梧，看来夏督主有话要跟你谈，我先失陪了？”话间，她垂在身侧的手在夏璟臣看不见的位置朝谢梧打了个手势。
谢梧不动声色地朝她微摇了下头，笑道：“好，你先回去吧。”
杜明徽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夏璟臣一眼，见谢梧神色如常只得转身出去了。
直到杜明徽出了门，她的脚步声远去，夏璟臣才走到她方才的位置坐下。
谢梧伸手取过杜明徽用过的茶杯放到一边，又从旁边拿过一个干净的茶杯放到他跟前，提起茶壶斟了茶，方才问道：“督主特意来找我的？”
她可不相信夏璟臣是刚好碰到的。
夏璟臣端起茶浅酌了一口，才道：“谢姐跟蜀王世子妃交情很好。”
这是肯定句。
谢梧道：“阿徽刚嫁到蜀中的时候我碰巧帮过她两次，从那以后阿徽就一直都很照顾我。杜家人人品都很好，值得相交。督主认为呢？”
“人品好？”夏璟臣嘲讽地低笑了一声，道：“杜家那样的人品可见不得我们这些人，谢姐与本官合作，就不怕杜家人心生芥蒂吗？”
谢梧道：“怎么会？前日我看杜相对夏督主很客气，更何况，我们现在不都是站在一边的吗？”
“哦？哪一边？”
“自然是陛下这一边。”谢梧道：“陛下的皇子是杜相的曾外孙，夏督主是东厂提督，我跟太后和信王有过节，难道还不算一边的？”
夏璟臣垂眸道：“谢姐能做英国公的主？”
谢梧诧异地道：“难道夏督主怀疑我父亲有不臣之心？”
夏璟臣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他抬眼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意味深长地道：“谢姐倒是什么都敢。”还是当着东厂提督的面，这位谢大姐莫不是没听过京城那些关于东厂锦衣卫和诏狱的传？
谢梧浅笑道：“我向来心直口快，还请督主恕罪。”
“罢了。”夏璟臣有些厌倦地道：“本官确实有些事情要请教谢姐。”
“督主客气了，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我一定知无不言。”
“好。”夏璟臣直截帘地道：“申家是蜀中首富，听闻谢姐也参与申家的经营，不知……谢姐可听过九会？”
谢梧一怔，诧异道：“九会？”
“没听过？”夏璟臣微微眯眼。
“怎么会？九会在巴蜀一带还挺有名的。我只是有些好奇，夏督主怎么会突然对一个西南地区的商会感兴趣？”
夏璟臣道：“九会可不是普通的商会，前后不过五年就崛起成为巴蜀最大的商会，影响力遍布西南西北甚至长江上游，这样还不足以让本官感兴趣么？”
谢梧点头道：“九会在蜀中确实颇有盛名，我们申家虽然号称蜀中首富，但论财力却是远不如九会的。督主应该知道，九会如今掌握着长江上游的漕运，我们家的丝绸有七成都得走九会的水路运输到各地，自然打过交道的。”
夏璟臣挑眉道：“谢大姐认识莫玉忱？”
谢梧摇头道：“我倒是没见过莫会首本人，听我兄长过莫会首年龄不大，是个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我见过九会在绵州和蓉城的负责人，平时申家也是与他们打交道。”
“巴蜀许多商户都依附于九会，申家为何例外？不怕被九会排挤么？”
“九会确实招揽过兄长，不过……倒也没有督主的那般严重。申家虽然是新起之秀，却也不是毫无背景的。另外，我觉得……莫会首并没有那么想吸纳申家入会。”
“哦？为何？”
谢梧微笑道：“申家毕竟是蜀中首富，一旦申家加入九会，总不可能是普通成员吧？至于排挤……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莫会首能在几年之间将九会发展至此，应该不至于如此肚鸡肠。”
夏璟臣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谢姐对九会印象不错。”
谢梧坦然道：“相安无事，申家的生意也多赖九会方便，自然还是不错的。”
“夏督主突然问起九会，难道是九会出什么事了？”谢梧好奇地问道。
夏璟臣淡然道：“这几东厂有个案子牵扯到九会，正好想起谢姐也算是半个蜀中人，问问罢了。”
谢梧也不追究他的话真假，笑吟吟道：“那我也算帮了督主，督主是否也应该帮我一个忙？”
夏璟臣抬眼注视着她，沉默地等待着她后面的话。
谢梧道：“我听周家有个很厉害的高手，我刚得罪了太后娘娘，有点害怕。”
“谢大姐好灵通的消息，看来蜀王世子妃确实跟你关系不错。”夏璟臣道。谢梧也不否认，问道：“不知夏督主可知道此饶身份？实力如何？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对我动手？”
夏璟臣道：“这人名叫岳开山，二十年前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高手。十年前他被人算计落入了锦衣卫手里，本该被处死，但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周兆钧暗中保下了他。他灭了仇家满门之后，就留在了周家，从此隐姓埋名成为了周家的门客。曾经有人想要刺杀如今的承恩侯周兆戎，但因为有他在，从没有一人成功过。”
“他的实力如何？”谢梧问道。
夏璟臣沉吟片刻才道：“与御马监掌印韩昭在伯仲之间。”
谢梧暗暗吸了口凉气，御马监掌印韩昭和去年被害的镇国大将军封肃并称大庆第一高手。
“与夏督主相比如何？”谢梧问道。
厢房里沉默了良久，房间里的空气似乎也渐渐凝固了一般。
直到谢梧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才听到夏璟臣道：“四年前他远胜于我，现在……依然胜我一筹。”
谢梧眨了下眼睛，道：“督主还年轻，假以时日一定能胜过他。”
这倒不是谢梧拍夏璟臣马屁，而是这个岳开山的年龄不仅大了夏璟臣二十多岁，而且夏璟臣并不是自幼习武的。据他是从十三岁被黄泽看重之后才开始习武的，短短十几年就能跃居京城明面上前五的位置，绝对算得上是赋异禀了。
夏璟臣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望着谢梧道：“谢姐这是后悔招惹太后了？”
谢梧轻叹了口气道：“只要我不能让太后如愿，总归还是会得罪太后的，也就不上后不后悔了。而且，我觉得一时半刻太后还不会杀我。”
夏璟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道：“看来太后想要履行当年先帝的赐婚，并不只是因为英国公府和申家，还有别的原因？而这个原因，谢姐也知道？”
谢梧笑道：“每个人都会有些秘密不方便告诉旁人，督主是不是？”
“谢姐难道不知，你越是这样，旁人就会越好奇？”
“但我觉得，督主不是好奇心重的人。”谢梧道：“与其讨论那无聊的秘密，不如我们些正事，督主觉得如何？”
“谢姐想什么？”
谢梧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寒芒，轻声道：“先杀了岳开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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