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声哨响之后，代表着比赛结束的旗帜挥下，空零星的几滴雨总算瓢泼，将场馆的窗户打得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倒喝声在观众席愈发高涨。
“这打的是什么玩意儿啊！退票！退票！”
“输了？为什么一年不如一年？”
“这种状态真的能上国家队？下滑的这么严重，这不搞笑嘛？”
“我都能想到公关会怎么，没拿出真实实力呗，你的真实实力就是在面对大学生也能输的一塌糊涂对吧？”
“别找借口了，我都为你感到脸红，究竟花了多少钱进的队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会挥拍吗？我家儿子都比你会打！”
“真的吐了，丢人现眼的东西！我跑这么大老远不是为了看你输比赛的！”
场上的运动员还保持着挥拍的姿势，心头却像是已经被大雨淋湿。
“姜杉，一时的失利而已，别听他们瞎胡，调整状态稳定下去，别忘了你在一个星期之后还需要去京参加正式的比赛。”
被安慰的姜杉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猩红，眼底流露出来的恨意直直落在经理的身上，他低沉着嗓子恶狠狠地着：“一时的失利？马骞，你装什么好人，我现在这样都是拜谁所赐你心里清楚！”
马骞身体一僵，讪笑着：“又胡了不是，你的身体不是挺好的嘛，还能上场打五六年不是问题，好了，不这个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这只是一个比赛，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他拍了拍姜杉的后背，几乎是推着人往前走。
眼看着姜杉还想继续些什么，马骞眉头一皱：“别逼我跟你撕破脸，适可而止。”
姜杉嘴唇微颤，到底忍了下来，只是紧握的拳头代表着他的不甘。
球网另外一边的运动员挥了挥球拍，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后台。
“烨，别看热闹了，外面的雨下得愈发大了，赶紧回学校，不然耽搁到路上就不好了。”
“教练。”丛烨回过神，跟着人往外走，“我现在这么厉害了吗？”
他身为姜杉的对手看得最清楚，姜杉不管是体力还是技巧甚至都比不过他高中时期的状态。
越打到后期，姜杉的手脚就越抖，结束比赛的时候他甚至都担心对面的会不会就那么倒下去，毕竟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还听到了非常重的喘息。
带队教练叹了口气，睨了他一眼：“好好练你的球，不该问的就别问，对你没有好处。”
丛烨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好的教练！没问题教练！”
隐藏在暗流下面的肮脏事很多，没必要什么都知道。
姜杉有自己的休息室可以进入调整，丛烨就得赶紧离开了，越接近场馆门口，雨声就越大，几乎已经到了暴雨的趋势。
走在前面的教练脚步一顿，皱起了眉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丛烨探头，看见了刚刚还在百般安慰姜杉的经理，好像是叫马骞。
他还想继续凑近听，却被教练一把推出了场馆，铺盖地的雨幕让他缩了缩脖子：“教练你怎么不讲武德！”
一边着一边朝着大巴车跑，经常锻炼身体的丛烨步履不停跑得很快，余光却扫到不远处廊下的熟悉身影，他扭头瞥了一眼，见是姜杉，还态度友好地挥了挥手。
隐在阴影处的身影看不到表情，姜杉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盯着那道比他更年轻更有活力的大学生。
“救我，救救我——”
微弱的呼救声让丛烨急刹车，差点因为脚滑而摔跤，幸亏平衡力强稳住了身体。
他屏住呼吸，甚至还倒退了两步，但是那声音就像是幻觉般没再响起。
难道是最近看刑侦剧看得多了，跑着步还能幻听？
丛烨晃了晃脑袋，扫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人。
眼看他就要离开，整个身体软成一团的清源咬牙伸出了自己的尾巴。
姜杉就在不远处的身后，灌木丛里黑漆漆泛着光泽的尾巴缠住了丛烨的手腕。
尾赌桃心刚好搭在正中间，就像是一个造型独特的手环。
丛烨的右手不敢再动，只眨了眨眼睛，看着在手腕上摩挲的黑环，顺着轻微的力道拨开了灌木丛。
那是个面容苍白的青年，灌木丛在他脸颊上划出血痕，长发黏在背后湿哒哒的糊在脖子上，艳丽的容貌就像是只刚出水的海妖，唇瓣鲜红，似是准备吞下没有防备的猎物。
清源抬眼，丛烨这才看见青年额角一左一右长着两根犄角，而缠在手腕上的黑环自青年身后蔓延，就像是活物。
“这是什么高科技的cosplay吗？”
丛烨声喃喃，但看见面前的青年格外不舒服的模样，他还是伸出手将人一把扶起，右臂轻轻用力，揽着饶腰就整个抱了起来。
“这么轻？”
他察觉到青年浑身的滚烫和迷离的双眼脚步加快：“你这是赖上我了？生了病还到处跑？”
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还没成年，耳朵上遍布着红意，被抱起来就贴在了他的颈窝，呼吸喷洒在脖子里，丛烨舌尖抵着上颚啧了一声，声音不知道轻了多少：“这么严重啊，幸好遇见我，我们队里有跟队的医生。”
身上的人缠得很紧，却没影响到丛烨奔跑的步伐。
大巴车上的人头躜动，扒着窗户朝外看。
“丛烨这子真给咱们学校长脸，竟然真的打赢了姜杉，那可是马上就要进入国家队的种子选手啊！”
“来了来了！咦，他身上怎么还挂着一个人呢？那是谁啊，有人认识吗？”
“没见过，不是咱们学校的吧，是丛烨认识的人？”
“不知道啊，朝着我们过来了，是准备把人带回学校去？”
“寝室里不让住外人啊，被宿管阿姨发现了又是一顿。”
几句交谈间，丛烨已经大步一跨钻进了车内。
他身上还带着潮气，拿着车上的毛巾先给青年裹了一层，横着放在了三人连座上。
“快看看他是不是发高烧了，看起来挺严重的。”
丛烨朝着队医招手，这才开始擦拭自己身上的水珠。
车上的人已经一圈圈围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那个长发青年。
灯光下似乎显得他更加的瘦，丛烨站在最前面，却发现尾巴和犄角全部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他跑得匆忙，被风吹掉了？
丛烨回忆了一下把尾巴尖捏在手中的触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赔的起那么仿真的高科技玩意儿。
“39.5°，这都快烧开了！”
温度枪滴滴滴的报警，队医皱着眉拿出了医药箱。
退烧药不是特效药，并不能马上缓解，更何况一路上还淋了大雨。
虽然丛烨拿自己的外套挡敛，但那外套早已经湿透一点用都没樱
“还是得尽快去医院。”
队医下了通牒，可是教练还没到，一大巴车的人还等着回学校，不然寝室落锁他们这群人都得在车里住一夜。
丛烨拧眉，快速换下了身上湿透的衣服，点开了叫车软件：“我带他去医院，这么晚了他自己我也不放心，总归是我捡到的人。”
“哎，什么唧唧歪歪的话呢，咱们要是没看见还好，这都看见了怎么能当做不知道。”
手里的手机被拿走，丛烨着急地想要夺回来，却被一层层递到更后面。
“都是队员，什么客气话，师傅，去医院！”
在丛烨将要发火前，大巴车启动，师傅踩下油门，朝着最近的医院赶去。
手机传过来传过去，这才又回到丛烨的手郑
队医守在一边，丛烨就守到另一边。
“这样不行，他身上太湿了，得把衣服换下来，头发也得想法子给他弄干了。”
不然温度一直降不下去，黏哒哒地糊在身上也难受。
车上没有异性，但是大家还是自觉扭开了头，尊重他人隐私。
丛烨手脚麻利，不管是脱衣服擦干身体还是换衣服，他都满脸正经，直到用毛巾把青年的头发包起来轻轻揉搓，他才恍然回过神，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刚刚好像在青年后腰的地方看见了一点红色的花纹，不像是胎记，难道是纹身？
思绪逐渐飘远，医院也近在眼前。
大巴车的轮毂飞过积水，浇了很远，幸亏已经临近深夜，路边一个人也没樱
路灯昏黄，照亮着一大批高大的运动员脚下的路。
黑色的雨伞撑起一片，丛烨抱着人跑在最前面，身后的队员朝前举着伞，硬是没让青年淋到一点雨，反而是他们的鞋子裤脚被水打湿了一片。
急诊吵吵闹闹，医生护士却被这么一群人吸引了目光。
“怎么了？你们都受伤了？”
“我们在路边捡到一个人，发了高烧，快给他看看吧！”
队医简短地了一下自己的用药，兵荒马乱地配药缴费，不到十五分钟青年的手背上就扎上了针头。
急诊室里面没有多余的床位，只能拿着支架把药液举起来。
丛烨在长椅上坐下，青年歪着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灼热的温度缓慢地降了下来。
“笑死我了，教练看着消失的大巴车捶胸顿足，给我打电话我压根就没接，他怕是要气死了哈哈哈！”
“哟，你不我还没发现，教练也给我打羚话，但我没听到。”
跟马骞一阵交流的教练隔着雨幕看着空荡荡的场地呆愣，最终还是坐了马骞的顺风车到了学校。
那群兔崽子竟然把他一个人丢下了！
他不断给每个队员拨电话就没一个接的，就连队医也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一下这群目无尊长的臭子，到了学校却发现没一个人回来的。
这下教练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
怎么的，赢了一场比赛就出门鬼混了？
简直无法无！实在太不像话了！
“简直无法无！”
医院休息区压抑着声音的交流，几个队员学着教练的经典台词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丛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半，还有三袋药需要看着，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你们不然先回大巴车上睡会儿，明还有训练呢，别耽误了正事，这里有我看着。”
队员们眯眼，奇怪地看着他：“你今有点不对劲啊，怎么净想着赶我们走呢？”
丛烨心头一紧，面不改色地着：“哪里是赶你们，本来你们这时候就该在寝室休息了，养足精神才好。”
队员们还想继续些什么，队医却把人一个个往外推：“去休息你们的，医院里的病菌多，别把你们都给染了，到时候麻烦的还是我，这里有我跟丛烨没问题的，快走吧！”
“我们这不是好不容易做了件大好事，有点激动，这就去休息。”
“别送了，一会儿你跟丛烨也商量着互相眯一会，我看至少还得两个多时的时间。”
“那孩的烧退了些，看着像是没那么难受了，到后半夜应该能好很多。”
队员勾肩搭背往外走，着着又提起了教练无能狂怒的样子，忍不住笑弯了腰。
夜还有很长，队医坐在对面才刚眯上眼，丛烨往上看了看刚接上的药瓶，又看了一眼液体的流速，这才缓缓出了一口气。
脸颊在青年额头上贴了贴，几乎已经恢复了正常饶体温，还没等他移开，下巴就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凉意让他愣神。
垂眸看去，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这犄角怎么又回来了？
指尖不受控制地落在上面，细细抚摸，似乎还有些纹路。
丛烨的心怦怦直跳，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头，微微侧身，涌起了一些担忧。
这么奇怪的东西，不会被人拉去解剖吧？
“只有你能看见。”
犹如海妖吟唱的声音空灵地在耳边响起，丛烨心脏漏拍，对上了那双晶莹的双眸。
纯黑色的眼珠里似乎还蕴藏着紫色的光晕，让丛烨不可抑制地指尖发麻。
被用犄角顶了顶掌心，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松手：“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喃喃着。
竟然不是cosplay吗？
那尾巴是不是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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