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我得回家做饭。”
从郑老板嘴里出“回家做饭”,阿勇村长已经见怪不怪,除了来大草棚查看笋干,他每日的大事便是在家给夫郎捣鼓吃食。
“喊舟哥儿一起去呗,雨娃去祠堂缠着他读话本,回家还学给我们几个听,我爹娘乐得不校”
“不去了,”郑则头戴草帽蹲着逐一给竹笋翻面,面对阿勇,他话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委婉,“我带他来住,就是想和他清净吃饭,两个人过段日子。”
“你可别打扰我的计划。”
的人不害臊,听的人难为情。
皮肤晒得黑红的汉子神色尴尬。话到这份上,再邀请就是没眼色了,阿勇村长干咳两声,耸耸眉头,缓过来后揶揄道:“是是,你们夫夫恩爱,一定不打扰……”
戴草帽也遮不住暴晒的闷热,郑则额头沁出汗水,闻言笑笑,没再多。
大草棚附近,空地上摆满了晾晒竹笋的竹篾席,地面摆不下,就劈竹子扎起一层层架子,塞进簸箕继续晾晒。
干活的村民们轮流回家吃饭歇息,郑则一个人默默干活,最后去大草棚跟看守的人交代一声:“竹笋我全翻过面了,不用再翻。”
“哎哎,晓得了。”
祠堂井地面晾了一地的笋壳,大草棚里多的是,郑则挑了两担回来晒干引火。
像母鸡带崽一般,周舟身边乖乖围坐一圈孩,几人正在门廊读话本,郑则竖起耳朵听了两句,念的竟是《酆都夜游记》的内容。
他夫郎可真行,在别村的祠堂念鬼怪故事。
孩们不知什么时候敢大着胆子走进井玩耍,又不知什么时候和周舟搭话相熟,最后一个个都喜欢黏在他身边,不愿去别处玩了。
顺子和雨娃没在,估计被喊回家吃饭了。
“粥粥。”
“啊?”正抑扬顿挫念得声情并茂的周舟被相公的声音拉回现实,他抬头一看,惊喜道:“你回来啦。”
午后的灼灼日光投到井地面,又返照映亮门廊,郑老板高大的身形在日光中莹莹发光,围坐孩如梦初醒,纷纷喊道:“郑老板——”
“嗯,你们肚子饿不饿,一起吃面吗?”郑则耐心招呼。
一吃饭几个孩脸就红了,他们相互看看,刚吃过周舟哥给的猪油渣呢……耳边心虚响起家中长辈的叮嘱,当即齐齐摇头,连忙不吃!
没等大人开口挽留,一个个懂事道别,跳到井拔腿往家跑。
短短功夫,热热闹闹的院子就空了。
周舟放下手中话本走到门廊边,郑则站在井地面稍稍矮了一截,他仰头看向夫郎,笑道:“宝,生辰吉乐,今晚想吃什么?”
今日是周舟生辰。
生辰吉乐,生辰吉乐,这句话从起床到现在郑则不知邻几次,每次开口耐心又真诚,他似乎想把家人没能当面祝福的遗憾统统给自己补上。
这么仰头等着,汉子俊朗的五官在日光映照下更加清晰。
眉毛浓密,眼珠颜色浅了,看向爱人时闪闪发亮,鼻子线条从山根处顺畅向上,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下巴骨方正突出,脸庞轮廓分明。
优越开阔的骨相,耐为细看的皮相。
“想吃十个八个菜……”周舟看得发痴,手指蠢蠢欲动,最后没能忍住,伸出双手搭在他肩膀,又慢慢移到脸上,摸摸颊肉捏捏下巴,玩得不亦乐乎。
郑则安静站着,任他揉。
“张嘴就胡,我要真做出十个八个菜,你能不能吃完?”自从那大话夸下海口,粥粥就抓住不放,问什么他都爱加一句“十个八个”。
揉捏脸的人沉迷其中,喃喃重复:“……那你能不能吃完?”
“是我问你。”郑则抓住他的手亲了亲,不给揉了,一大步跨上门廊牵着人往厨房走,“蒸米揉馒头,还是擀面条?”
“蒸米,放腊肠片。”
周舟早上吃过一碗长寿面,浓香的肉酱浇头,还有一个荷包蛋,郑则学阿娘的做法烫了几根绿叶菜,不知道是不是想家了,一整碗面全吃光光,汤汁都被周舟端碗喝完。
“没有腊肠了宝,回家再吃吧。”
“好吧。”爹爹送鲜肉来之前两人隔就切几片蒸,没想到这么快吃完,周舟那就只蒸米。郑则想到他连吃几的烤馒头片,心下一动,“想不想呕?”
“不想,我都不呕了。”
不呕就好。近日确实没见他反胃难受,真被阿娘中了,吃烤馒头片能治干呕。郑则摇晃粥粥的手腕,将手掌往自己手心拍,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才开始商量做饭。
这段时间郑则一门心思给粥粥做饭吃,厨艺突飞猛进,但也没达到能做出十个八个硬材程度,糊弄一下,拼数量是可以,可他哪里能给夫郎吃糊弄饭?
好在虽然握锅铲的次数不多,托阿娘的福,吃得多,知道什么食材能做什么菜。
于是他商量道:“没有腊肠,腊肉余下半块,咱们炖鲜笋好吗?”樵歌沟竹笋最多,刚好趁这时节多吃点。
“好,要是有豆腐就好了,放进去一起炖。”
“回家再吃吧。”郑则再次挠头。
他将几个陶罐搬出摆好,逐个打开,周舟凑过去一起看,“坛子里的五花肉和排骨还有,咱们做个香辣排骨?多放点辣椒。”
“好~”周舟期待地等安排。
郑则当时处理周爹带来的鲜肉,切五花肉的肉块可不,下锅油炸至金黄,等猪皮冒泡才捞进坛子存放。这会儿夹出来看,一大块肉沾着白花花的猪油,他转头问:“想切片蒸,还是切片和青菜炒?”
周舟神情犹豫,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最后:“我想蒸,蒸的猪皮和肉是糯糯弹弹的,可我怕腻味吃不下。”
完他仰头看郑则。
粥粥想吃,粥粥想吃,粥粥想吃……后者满脑子飘过这个想法,好不容易逐渐恢复胃口,可千万不能断在生辰这日啊。
“怕腻……”郑则咬咬下唇,磨牙沉思。
他想到家里冬炖肉放的酸菜丝,心头一松,弯腰用脑袋磕了粥粥一下,俊脸笑意轻松:“我去村里问问,买棵爽口的酸菜切进去一起蒸,解解腻。”
日头西移,村民们返回大草棚干活,山道陆续有人挑着担子慢慢走下来,待在家中的多是老人孩。
今日运气极好,真叫郑则买到了,他端着碗兴冲冲跑回家朝夫郎乐道:“老村长不要钱。”
一颗酸菜怎么要钱?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舟捞出煮去苦味的笋块,语气骄傲地传授经验:“你可以学阿娘啊,钱放下就跑!铜板一个两个都是心意,笨,我都会了,你还不会。”
洋洋得意的模样儿逗笑郑则:“下次一定。”
忙活一下午,矮桌再次挪到井摆好。
周舟抓着筷子坐下,刚想觉得竹椅有点矮,他坐下起来不如从前方便,突然间闻到淡淡的土腥味,扭头一看,一地晾晒的竹笋壳。
郑则只好又心翼翼抬起矮桌,远离笋壳。
“还闻得到吗,不行咱去房里吃。”
“闻不到了,饭好香啊!”
香辣排骨,酸菜蒸五花肉,猪油渣炒青菜,腊肉炖鲜笋姑且算汤,三菜一汤,两碗颗粒饱满的米饭。
一桌好菜好饭,全都是郑则一个人忙活出来的,周舟眼睛闪烁佩服的光芒,亮晶晶的,握着筷子不知道要什么好了。
先前在厨房看他撸起袖子做饭,汉子没有一丝不耐烦,一脸轻松愉快,高高的个子站在锅前微微弯腰炒菜,竟还有空闲聊,讲的全是两人在樵歌沟的生活趣事。
时不时转头问自己两句,宝这么多辣椒可以吗?盐够了吗?要不要先夹一块尝尝?
干了活就要夸赞,周舟将自己那把竹椅挪到汉子身边并排坐下,像一块白年糕紧紧贴住,先喊人:“则。”
“嗯?”郑则拿来两个碗,正给他装汤。
“胖娃娃阿爹。”
郑则侧目,不知道他想干嘛,含笑应答:“嗯。”
“哥哥~”
“嗯?”
“嘿嘿,相公。”
“嗯,”郑则这回听出点名堂了,鼻子轻轻哼出气音,骄矜道,“吃不吃饭,喊相公能饱?”
周舟接过汤碗,汤炖得浓白,鲜香扑鼻,他认真夸赞:“你做的每一样饭菜我都想吃,胖娃娃也想吃,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手艺学得又快又好……”
不知是看他做饭辛苦,还是胖娃娃突然嘴馋,周舟在厨房时就极想吃这顿饭,肚子没响没叫,嘴里却寡淡得像三没进油水,食欲旺盛,胃口大开。
“哼哼。”郑则矜持又得意,是吧,他的厨艺不敢和阿娘比,但怎么也比阿爹强啊,有的人做饭,狗都不爱吃。
他像被搔到痒处一般舒坦地扬起下巴,表情很是受用,盛完汤又开始夹菜,耐心哄道,“喜欢就吃,想吃什么相公都给做,樵歌沟没有我回家再做。”
担心这话给人压力,他多了一句:“吃不下就搁一旁,相公吃,不会浪费。”
“谢谢则。”周舟舔舔嘴唇,看着堆满得冒尖的饭菜觉得这次能吃完,又怕自己大话,朝汉子弯起眼睛,没敢出口……
晚饭吃得早,出门散步时夕阳余晖未消,两人往土地庙走,想往修成的平坦村路走一圈再回来。
“酸菜蒸五花肉最好吃,糯糯的,鲜笋也行,汤好喝,则,排骨太辣了,胖娃娃不爱吃。”
“哦?”郑则笑了一下,看着脚下的路接话道,“那他亏大了,好多菜不能吃。”
家里人人都爱吃辣,鲁康当初一边呵气一边不停夹菜,如今已经吃得面不改色,周舟摸摸肚子:“辣肉干吃不了,剁椒鱼头吃不了,辣炒鸡肉块吃不了。”
亲爹无情补刀:“还有酸辣土豆粉条,辣味土豆片,辣椒炒鸡蛋,辣炒田螺肉,辣炒年糕,咸辣毛豆腐……”
“啧啧,好可怜。”
他弯腰对着夫郎肚子如此,假模假式的语气一出来,自己都忍不住大笑。
两人笑了好一会儿才平缓笑意。
郑则牵着粥粥,脚步放慢,低声将安排给他听:“从明日开始,我和阿勇村长先称一批笋干,再待几日咱们就回家。”
周舟当初刚来家里时正巧在清明节前,两人还没成亲,去年清明节郑则带人前往白石滩寻亲,这两年一直没能一起扫墓。
今年无论如何都要赶上,一家人去拜一拜。
来樵歌时没驾车,郑则没心思分神照顾驮畜,马车送来就走了。周舟:“爹爹来接时再一起拉回去吗?
“不是,骡车会先来几趟运走,最后我们再走。”
走过土地庙来到林间路段,春叶子稀疏萧瑟,还没缓过劲儿来。上了缓坡张望,近处坡底的田地有人在弯腰耕种,视线远眺,村口外的道路颠簸蜿蜒,消失在群山里。
周舟双手拢在嘴边朝坡底喊:“疙瘩大娘,还没回家吃饭吗,种啥呢?”
郑则疼爱地捏捏他的脖颈,这才来多久,都能和村里人唠嗑了。
“舟哥儿,”耕种的人直起身子看,瞧见郑老板夫夫站在坡顶,“种完就回了!种的玉米,这地不肥,只能长玉米。”
村民经常遇到两人傍晚散步,见怪不怪了,完她扬声抛回话头:“散步呢,吃了没?”
郑则抱胸站立,饶有兴致地看夫郎隔空来回和人聊,心想人还是得吃饱饭,多吃肉和菜,像今一大碗饭吃完,瞧,喊话气都足足的。
一直到晚上周舟心情都很好,郑则洗漱后进房,听到他边叠衣服边哼不知名的曲调,“宝。”
“嗯?”见他躺到床上,周舟立马软绵绵贴过来,笑眯眯的,颊边窝若隐若现,“则则。”
精神头极好,一点也没有平日昏昏欲睡的犯困样儿,果然得吃饱饭啊。
郑则搂住闹娇的夫郎,任他莫名兴奋地拱了一会儿,等人消停下来才再次道:
“宝,生辰吉乐,十八岁了。”
“嘿嘿,十八岁了。”周舟脸颊泛红,挣扎起身又要拱人,想要贴得紧紧的。
“慢点…”郑则耐心地抱紧他,一下一下轻拍安抚,“生辰过得简单,没有家人一起庆贺,红皮鸡蛋也没吃到,失落吗?”
两位爹娘今年在,粥粥生辰庆贺本该更热闹喜庆,十八岁,多好的年龄,就该热闹庆祝,现在却和自己在偏远村落度过。
把人照顾再好,郑则仍不可避免感到遗憾。
他抓住白软的手揉捏,又放到嘴边,从指头咬到手腕,腻歪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回答,不由追问:“失落吗。”
周舟狡黠一笑,笑眯眯地捧住汉子的脸,话语气拉得很长:“嗯——”
嗯半迟迟不落地。
“不失落!”
明知道他是故意逗人,郑则一颗心依旧忍不住高高提起,听到这句才平稳落地,“……坏宝。”
不轻不重拍了拍哄人精的屁股,又听得他:“不失落呀,能和爹娘过很好,和你过更好!怎样都高兴,每一岁生辰我都喜欢。”
“看你做饭,听你话,和你一起忙活,今年清清静静度过,我也很喜欢。”
周舟得真心实意:“则,只要你带上我,在哪里过我都高兴。”
自求佛如愿,心中所想未曾改变,周舟觉得人能拥有的东西是有定数的,他有疼爱的爹娘,有极好的相公,有胖娃娃,有结实的房子衣食无忧,不敢再求更多。
他心怀感恩,珍惜拥有,容易满足也容易原谅。
“不用带上你。”
“嗯?”
“我哪里也不去,我只会待在你身边。”
郑则心中遗憾被他的乐观抹平,渴求却升腾更甚,一年两年,这才哪儿到哪儿,粥粥将来的每一岁生辰一定都是和他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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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铁10.13 22:40 大家不好意思今晚没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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