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所有的罐子都装上了油，连吃饭的碗都用上了，才把油倒完。
锅里还剩了一点底油，叶川把辣椒舂碎，做了油辣子。
“刺啦！”
油辣子的香味直冲后脑门儿，叶川吸了吸鼻子。
真香啊。
隔壁二婶再也忍不住了，回到屋里倒炕就睡。
还用被子死死捂住了口鼻。
睡吧，睡吧。
睡着了就好了。
叶川还在忙碌着，用刀细细切了葱花，香菜。
等獾子汤煮得奶白，他用葫芦瓢盛了一瓢，撒了一葱花，倒点儿辣椒油。
啊~
太好吃了。
这才是生活。
叶川吃得额头冒汗，全身舒畅。
等嫂子起来吃一碗，感冒就能全好了。
叶川仔细掩了门，背着六十斤罐子肉，往公社赶去。
去公社的山路崎岖不平，覆着厚厚的积雪。
叶川拄着拐杖，把快到膝盖的积雪踢开，爬上青石板，才能往前走。
等他赶到公社，稀薄的太阳已挂在正中了。
磨公社只有一条长街。街道两边稀拉拉立着几间房子。
除了公社办公地，卫生院，派出所这些。
最气派的就是供销社了，两间大大的砖瓦房，白底红字的招牌。
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街尽头就是畛河桥。
叶川到的时候，还有人在摆摊。
卖大白材，萝卜的，干豆角的，还有卖麻雀的。
还有人绑了一对儿野鸡来买，颜色格外艳丽。
有个干瘦老头儿，沿着桥挨个儿问了一遍。
边问边摇头。
这是没找到合心的？
好机会啊。
叶川扛着麻包走过去。“大爷！要肉不？刚逮的獾子。”
老头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叶川又靠他近零，心拉开了麻包口。
现在虽然是78年12月，可磨公社位置偏，改开的风还没吹过来呢。
心为上。
“大爷，您老看看怎么样？”
老头儿的眼睛倏然亮了。
他狐疑地看着叶川。
叶川虽然身体结实了不少，但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不高的个子，一身补丁摞着补丁的破棉衣。
长得倒是端正，此时笑嘻嘻的，一口大白牙直晃人眼。
老头儿拿着肉仔细看了看，又凑进鼻子闻了闻。
是好货。
“你家里大人打的？”
叶川：……
他会打猎不行吗？
“嗯。”
“家里大人刚打的獾子，油厚着呢，您老要不要？”
老头儿：
“獾肉也行，这里有多少？”
“整整六十斤，够不够？”
老头儿笑了。
这点肉马马虎虎够了。
“猪肉五毛一斤，我也给你五毛，怎么样？”
叶川觉得不怎么样。
猪肉五毛一斤还要托关系买，还得要票呢。
“大爷，我年纪您别骗我。”
“猪肉那么难买，还得要肉票呢。这可是六十斤獾子，您怎么也得给我一块。”
漫要价，坐地还钱嘛。
卖那么多年鱼，这活儿他熟。
老头儿笑了，这子。
俩人拉扯了半，最后定了八毛一斤，又加了各种票，布票，点心票等。
老头心疼得胡子直翘。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们走到背人处，老头掏出钱包，数了四十八块给叶川。
又掏了一把票给他。
叶川接过，仔细数了数，心地揣进了内兜里。
有了钱，他感觉腰板瞬间直了。
叶川转身要走，被老头儿叫住了。“川，你家有别的野味儿不？”
叶川挑了挑眉。
好家伙，这是还有别的需要。
大主顾啊。
老头儿也不墨迹：
“花毛狸，要活的，能逮住的话我高价收。”
“我家有个亲戚指甲软，听吃花毛狸能治。”
叶川愣了下，指甲软不是缺钙吗？
吃花毛果子狸能补钙？
管他呢。
叶川靠近老头儿，搓了搓手。
“大爷您知道的，这活物儿可不好搞，这价钱？”
“一只两块!”
叶川心中一喜，这还真是高价。
他嫂子的彩礼才两块呢。
“行！”
“您就等好吧。”
叶川殷勤地给老头儿捏肩。
“大爷，需要我把肉给您送家不？”
老头笑着摆手，有人会过来接。叶川转头回到桥上，拿着钱开始了采买。
一颗大白菜，两个大萝卜，一把发家葱，一把干豆角。
家里的盐好像不多了，他又买了一袋子粗盐。
这一块钱可真顶用啊。
买这么多东西，还剩下六毛多呢。
他卖鱼的时候，一块硬币掉在地上，很多人都不捡的。
兜里这么多钱。
不花难受啊。
先买两床被褥，两身棉衣，两双鞋。他以后要常常进山，得买一双胶鞋。
还有碗瓦罐，捕，砍刀，调料……
再买一张油布修屋顶。
嫂子还是个姑娘，给她买点麦乳精，红糖，点心当零嘴儿。
再去卫生院开点备用药。
用钱的地方还挺多。
供销社里人很多，叶川奋力挤到了柜台前。
“同志，我要两床被褥，两身棉衣，两双棉鞋，一双胶鞋，一块油布。”
“还有四个瓷碗，四个盘子，四个瓦罐，再来点花椒粉孜然粉，一把捕，一把砍刀。”
“还有麦乳精，红糖，大白兔奶糖，桔子罐头，别的点心，一样来一斤。”
叶川一口气完，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大家都呆呆地看着他，连买东西都忘了。
这个子打算把供销社搬空？
售货员也愣住了。
嘴张得能塞一个鸡蛋，刻薄话都忘了。
“同志。”
“买东西要给钱的，你确定这些东西都要买？”
那眼神。
就差把【你有钱吗？】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迎着众人狐疑的目光。
叶川把钱和票拿出来，摆到了柜台上。
四周的人抽了口冷气。
这谁家的孩子？
售货员不敢怠慢。
同志带了这么多钱和票，可能是哪个单位来采购的。
售货员一溜跑，把东西一件件拿齐了。看他没地方装，还送了一个荆条背篓。
叶川又到去卫生院买了药，才开始往回走。
腊月短。
叶川刚走到半路，就暗了下来。清冷的幕上，闪烁着几颗寒星。
月亮也成了下弦。
叶川加快了脚步。
嫂子要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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