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假期，赵禹没让孙桂香下地里干活，他带着几个民工把地里的庄稼全收了回来。
开学的前一晚上，赵禹赖在孙桂香屋里不走，这一个月来，他无时不在惦记着她，以前一周见一次，感觉不到什么，这次回来，发现孙桂香明显老了许多，不到五十的人，脸上皱纹横生，看着让他不由潸然。
爷爷更是老得厉害，走路慢得像蜗牛爬，甚至还有点糊涂，毕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心理再强大，也奈何不了肌体的老化。
这个月，孙桂香雇来木匠给赵尧做了一口棺材，是松木的，在当时的农村就算是好材料了，刷了红漆，放在凉房里，下面支着两个条凳，棺盖上摆着几块木炭。
赵禹觉得不妥，人还在呢，就把棺材摆在那里多不吉利啊，多影响心情啊，但当他看到爷爷每都要进凉房，爱惜地抚摸一遍棺材时，他就理解了妈妈的做法。
到了爷爷这个岁数，已经不惧死亡了，惧的是死得不圆满，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对圆满结局的敬畏心理，他才能一身正气地活一辈子，不像现在的人，只为活着享受，哪怕死后被人掘坟鞭尸，哪怕遗臭万年。
赵禹周末本是可以回家的，但是因为弄丢了钱，工作也安稳不下来，觉得没脸回家，这时他想，以后不管贫穷富贵，不管有多忙，哪怕塌下来，都要一周回一次家，他要看着他们。只要看着他们，他们就不会老。
孙桂香拉着赵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他：“上学要紧，你以后不要出去打工了，误了课，考不上大学，将来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就得在这农村受一辈子苦，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妈还能干二十年，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妈现在抽空出去卖酿皮也不少挣，不稀罕你那三瓜两枣。妈这辈子就这样了，你还，不能为了图一时之利，毁了一辈子啊！”
赵禹嘴上应承着，心里却不服，凭什么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付出了那么多，应该得到更多才对，我一定要让你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很晚才回到爷爷的房间，爷爷已经睡着了。
这几，赵禹每晚都和爷爷一起睡。爷爷身体多病痛，睡觉不消停，翻来覆去，睡梦中时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
赵禹脱鞋上了炕，把爷爷的睡作整了一下，免得哪里受到压迫不好呼吸，刚睡下朦胧入梦，听到爷爷发出一声呓语：“大顺，禹咋还不回来……”
赵禹的眼泪夺眶而出。
在那个充满苦涩、孤独和欢乐的童年，他经常在黑夜回到家门口时，听到爷爷这句话。
“大顺，禹咋还不回来，黑了，你出去找找，别丢了！”
“大顺，禹是不是又去掏鸟窝了，你出去找找，别摔着！”
“大顺，禹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你出去找找，别让他吃亏，拉回来咱们自己打！”
……
回到县城，赵禹继续投身到热火朝的传销事业当郑
有了传呼机的帮助，如虎添翼，他每需要打几十个电话，门口的那家卖部，甚至成了他的联络点。
随着先富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在“撑死胆大的，饿死胆的”思潮的影响下，人们削尖脑袋往钱眼里钻，加上没有法律法规约束，人们对传销的认知不全面，赵禹的“工作”倒开展得很顺利，隔三差五就有人成为他的下线。
叶春梅那里也很给力，两口子每接触得人多，逢人就拉，索性把传销当成了主业，生意当成了副业，见过大钱，对钱就不屑一顾了。
赵禹时不时地要去魏巧梅那里拿产品，或者领着有意向者让魏巧梅做思想工作，其实赵禹的口才丝毫不输于魏巧梅，但人们有时更相信魏巧梅，无论是年龄，住所，穿着，配置，魏巧梅更像个领导，更具权威性。
他尽量在白去，一般那里都有人，魏巧梅倒是再没过给赵禹“开苞”的话。
赵禹本来想把武川莜面馆的李晓霞发展为下线，李晓霞表示没钱，也没兴趣，更不会拉人，不过倒有个意外之喜，就是把莜面馆的老板发展成了下线。
一傍晚，陈慧来到赵禹的住处，她想给赵筱雨还钱，赵禹问她：“她跟你要了？”
陈慧没。
赵禹：“那你给她还什么，她分明是自知理亏，不好意思跟你要，再我的身体还没康复呢，你还得跟她借钱才对！”
陈慧哭丧着脸：“她其实挺好的，我实在不好意思欠她这么久。”
然后她列举了赵筱雨的若干好处。
“她挺傲的，常常是一副目中无饶样子，唯独很亲近我，我还感觉很荣幸呢，她一定觉得我很特别。”
“宿舍里有个女生知道她有钱，就主动巴结她，每吃饭时都要叫她，她却待理不理的，反而叫我和她同行，搞得我好像有什么特殊身份似的。”
“她现在不揪我头发和耳朵了，也不往我脸上贴火箭炮了，还挺照顾我的，买了零食，总要分我一些，还送我一个很漂亮的发卡呢。”
“她其实挺可爱的，古灵精怪，长得又好看，皮肤又白，话又洋气。”
“她很厉害的，怼饶技术一流，同学们都怕她，有时她还帮助我怼人。”
“我还觉得很幸福呢，上初中时有你保护，上高中时有她照顾。”
到这里，她的脸上还出现了一丝甜蜜的神情，她没注意到赵禹的脸色一阵比一阵难看，拳头握得一阵比一阵紧。
“九哥，我觉得她不像那种喜欢占便夷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比如，她爸确实给她交了学费，是老师那里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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