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绝对的、仿佛连意识本身都能冻结的黑暗。
但这黑暗只持续了一瞬。
紧接着,是焚尽灵魂的炽热!无穷无尽的青色火焰如同苏醒的怒海狂涛,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苏怀青残破的意识彻底吞噬!
“呃啊——!”
灵魂层面的剧痛超越了所有肉体的折磨!那火焰并非焚烧物质,而是直接舔舐着她的魂魄、她的记忆、她存在的根基!冰冷的青铜左眼在青焰中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仿佛要被融化;狰狞的槐木瘿右臂则如同投入火炉的干柴,表面迅速焦黑、碳化;体内那被双胎力量侵蚀改造的部分,更是传来被强行剥离、炼化的恐怖撕裂感!
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顽铁,正在被这恐怖的青焰煅烧、捶打、重塑!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青焰彻底焚灭的刹那!
嗡!
左眼化成的青铜铃铛猛地一震!一股冰冷、带着强烈守护意志的翠绿光芒,阿满琉璃眼最后的残余从铃铛深处爆发出来!光芒虽弱,却如同最坚韧的护盾,暂时隔绝了部分最炽烈的青焰,护住了她意识核心的最后一点清明!
借着这瞬间的喘息,苏怀青的“视线”穿透摇曳的青焰,终于看清了周围!
这里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青铜熔炉内部!炉壁高耸入“”,由无数块巨大的、刻满繁复浮雕的青铜砖垒砌而成。浮雕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无数扭曲的灵魂在火焰中哀嚎、融化;母亲被强行剥离腹中的胎儿;双生子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成两半…而其中一幅最巨大、最清晰的浮雕,赫然展现着玉娘被投入炉火、痛苦挣扎的场景!那绝望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直直刺入苏怀青的灵魂!
炉底并非平面,而是堆积着难以计数的、白森森的骸骨!这些骸骨形态各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属于双生子!头骨紧挨着头骨,臂骨交缠着臂骨,腿骨叠压着腿骨…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骨海!更诡异的是,每一对双生子的头骨灵盖上,都用一种暗金色的、仿佛燃烧的液体刻着生辰八字!苏怀青的感知扫过,瞬间辨认出几个熟悉的命格:苏慕礼与苏慕贤、玉娘腹中本该存在的双子…甚至…她自己的生辰和守祠人阿满的生辰也赫然在列!她的生辰刻在一块较的头骨上,而阿满的…则刻在旁边另一块明显属于孩童的头骨上!
这熔炉,竟是以双生子的骸骨为基!而她苏怀青与阿满,也早已被刻在了这祭坛之上!
“看到了吗?怀青?”风水师残魂虚弱却带着怨毒的声音,竟再次从她心脏碎片中传来,显然也在青焰的煅烧下苟延残喘,“这就是往生劫的终点!阴阳熔炉!炼化双魂!你和阿满…还有你肚子里那两个孽障…都是这炉底的薪柴!是铸就‘往生道果’的祭品!哈哈哈…呃啊!”他的狂笑被青焰的灼烧打断。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熔炉内壁的浮雕突然活了过来!无数灵魂的哀嚎声浪化为实质的音波冲击!玉娘在炉火中挣扎的幻象更是直接投射到苏怀青面前,那焚烧的痛苦和绝望如同亲历!
“娘…娘亲…”苏怀青的意识在剧痛和幻象冲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吼——!”
“嗡——!”
体内的阴胎和阳胎在这炼魂熔炉的刺激下,彻底狂暴了!它们不再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因为这身体在青焰中正迅速崩解,而是将彼此视为了阻碍、视为了必须吞噬的养分!
“滚开!这炉火是我的养料!”阴胎的意念漆黑冰冷,左腹的槐骨纹幽光大盛!无数更加粗壮、覆盖着金属诅咒符文的黑色槐树根须疯狂钻出苏怀青的体表在青焰中迅速焦黑又顽强再生,如同贪婪的毒蛇,狠狠刺向盘踞在右半身的阳胎力量!
“卑贱的阴煞!也配染指纯阴本源?!”阳胎的意念尖锐高傲,右腹森白的骨刺同样暴起!骨刺变得更加锋利、更加密集,闪烁着冰冷的白光,毫不留情地斩向阴胎蔓延而来的槐根!
青焰焚魂!双胎内斗!
苏怀青的身体彻底成为了炼狱战场!左半身被漆黑的槐根覆盖、蠕动,如同腐败的沼泽;右半身被森白的骨刺占据、穿刺,如同冰冷的荆棘丛林!她的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在双重的折磨下痛苦摇曳,仅靠左眼铃铛中那微弱的翠绿光芒勉强维持不灭。
“还不够!炼化的火候还不够!”风水师残魂在她心口碎片中发出焦躁的嘶吼,似乎对双胎的争斗强度不满,“把你们的本源撕咬出来!用最纯粹的怨念和魂力点燃炉火!快!”
仿佛是为了加速这炼化的进程,熔炉内的青色火焰猛地暴涨数倍!火舌更加狂暴,温度急剧升高!炉壁浮雕上的灵魂哀嚎声浪几乎要震碎耳膜!玉娘被焚烧的幻象更加清晰,甚至能“听”到她皮肉被烧焦的“滋滋”声和灵魂被撕裂的无声尖啸!
“呃啊啊啊——!”苏怀青在内外交攻的极致痛苦中,意识终于彻底沉沦!她残存的意志被剧痛和幻象撕碎,坠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在混沌中,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不断下沉…下沉…周围的黑暗变得粘稠、温暖,带着一种原始的脉动和淡淡的血腥气…
这是…子宫的感觉?
不,不是她自己的记忆。这感觉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带着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是玉娘的子宫!
幻境瞬间清晰!
她或者她的意识正以胎儿的形态,蜷缩在一个温暖、黑暗、被羊水包裹的空间里。旁边,还有一个与她紧密相连、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另一个胎儿双生子之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感觉到那份与生俱来的、血脉相连的亲密与依赖。
然而,这温暖祥和的景象只持续了一瞬!
“噗嗤!”
一声冰冷的、令人心胆俱裂的撕裂声响起!
一只覆盖着青铜鳞片、缠绕着黑气的巨大鬼爪,猛地撕裂了温暖的子宫壁,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血腥味,狠狠抓了进来!
鬼爪的目标,正是她旁边那个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毫无防备的胎儿!
“不——!”胎儿形态的苏怀青意识发出无声的尖叫!她本能地想要去保护,但脆弱的胎儿之躯根本无法动弹!
鬼爪毫不留情地抓住了那个胎儿!锋利的爪尖瞬间刺穿了柔嫩的胎体!
“哇——!”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婴啼在子宫内响起!那是她的兄弟姐妹!被鬼爪刺穿的瞬间,那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烈到化不开的恐惧、痛苦和无尽的怨恨!
这怨恨并非针对鬼爪,而是…针对她这个幸存者!仿佛在质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巨大的悲伤、恐惧和被怨恨的委屈,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胎儿形态的苏怀青!
“感受到他的怨恨了吗?我的好女儿?”一个冰冷、扭曲、充满恶意的声音正是风水师!如同毒蛇般在子宫内响起,“你的生,是用你同胞兄弟的死换来的!从你在娘胎里,你就带着原罪!你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背叛!恨吧!怨吧!用这恨意去撕碎另一个碍眼的家伙!这才是你唯一的生路!”
风水师的声音如同魔咒,将那份来自同胞兄弟临死前的恐惧与怨恨无限放大、扭曲,狠狠灌入苏怀青的意识深处!
“吼——!!!”
现实熔炉中,被青焰焚烧的苏怀青左半身,那属于阴胎掌控的部分,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毒尖啸!漆黑的槐根疯狂舞动,传递出被至亲背叛的滔恨意:“…死…都该死…吞了你!”
它不再仅仅攻击阳胎的力量,而是将目标彻底锁定了苏怀青意识核心——那个在它看来,夺走了它“同胞兄弟”生机、享受着“母亲”守护的“背叛者”!
无数漆黑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槐根,如同来自地狱的复仇之矛,无视了青焰的焚烧和阳胎骨刺的阻隔,狠狠刺向苏怀青的心脏、刺向她的左眼铃铛、刺向她意识最后藏匿的核心!
“哼!卑劣的诅咒聚合体!”阳胎的意念冰冷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它似乎并未被子宫幻象影响,反而将阴胎的狂暴攻击视为挑衅。森白的骨刺瞬间暴涨、交织,形成一面厚重的骨盾,挡在苏怀青意识核心之前,同时也毫不客气地刺向阴胎槐根的核心区域!“这纯阴命格,岂容你这等污秽之物染指?滚回你的地狱去!”
双胎的争斗瞬间升级为对苏怀青意识核心的致命抢夺!它们不再顾忌这具躯壳的存亡,只想在炉火将她彻底焚毁前,先一步吞噬掉她最核心的魂魄和那纯阴命格的本源!
“对!就是这样!撕碎她!吞噬她!”风水师残魂发出病态的狂笑,如同欣赏着最完美的戏剧。
苏怀青的意识核心在双胎狂暴力量的夹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岛,随时可能被彻底淹没、分食!左眼铃铛的翠绿光芒在怨毒黑根和冰冷骨刺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闪烁,眼看就要熄灭!
就在这意识核心即将被双胎撕碎的瞬间!
“嗡——!”
熔炉穹顶之上,那张由粘稠血浆和怨灵构成的、巨大无比的玉娘面孔,那一直冰冷漠然俯视着熔炉的眼睛,突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一丝极其复杂、痛苦、却又带着决绝母性的光芒,在那双漠然的眼眸深处一闪而逝!
紧接着!
一股庞大无比、混合着无尽悲愤和守护意志的血色洪流,猛地从玉娘面孔的口中喷吐而出!这洪流并非火焰,而是由纯粹的灵魂力量和诅咒本源构成,如同倒悬的血色瀑布,无视了狂暴的青焰,狠狠灌入熔炉之中!其目标,并非双胎,而是直指被双胎夹击、濒临破碎的——苏怀青的意识核心!
“青儿…接住…娘最后的力量…”玉娘那跨越时空的、充满疲惫与不舍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叹息,轻轻拂过苏怀青即将湮灭的意识。
轰——!!!
血色洪流精准地命中了苏怀青的意识核心!
没有想象中的毁灭!这股力量虽然磅礴而充满怨念,却在接触她核心的瞬间,化为一种极其温和却又无比坚韧的守护屏障!屏障呈暗红色,表面流淌着无数细的血色符文,将阴胎怨毒的槐根和阳胎冰冷的骨刺,暂时隔绝在外!
同时,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属于玉娘生命本源和纯阴命格的力量,混合着她滔的恨意与执念,如同温暖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注入苏怀青濒临枯竭的意识核心之中!
这股力量,是守护,也是传承!是玉娘以自身魂飞魄散为代价,为她女儿争取的最后一线生机!
“呃…”苏怀青的意识核心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稳定下来,甚至开始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那光芒,是玉娘的血色,也是她自身纯阴命格被唤醒的本源!
“不!玉娘!你这疯婆子!”风水师残魂发出惊恐欲绝的咆哮,“你竟敢…竟敢把最后的本源给她?!你毁了本座的往生道果!”
“娘…亲…”苏怀青的意识在血色屏障的保护下,发出痛苦的呜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母亲力量的注入,也能感受到这股力量中蕴含的、玉娘魂体彻底燃烧消散的悲凉。
“吼——!”阴胎的意念被血色屏障阻挡,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愤怒!它疯狂地冲击着屏障,槐根上的幽绿火焰更加炽烈!
“有趣…纯净的纯阴本源…”阳胎的意念则带着一丝贪婪,冰冷的骨刺也加大了冲击力度,试图穿透屏障,分一杯羹!
血色屏障在双胎的疯狂冲击下剧烈震荡,表面符文明灭不定!玉娘的力量虽强,但终究是无源之水,在双胎和青焰的持续消耗下,支撑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
熔炉的青色火焰仿佛被玉娘的血色洪流和苏怀青意识核心复苏的光芒所激怒,猛地再次暴涨!火舌的颜色由青转白,温度飙升到足以焚灭虚空的程度!整个熔炉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呻吟!
炉壁的浮雕在炽白火焰中疯狂扭曲、融化!炉底堆积如山的双生子骸骨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无数刻在头骨上的生辰八字在火焰中亮起刺目的金光,又迅速黯淡、湮灭!
轰隆隆——!
熔炉内部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塌缩!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熔炉核心的狂暴吸力猛地爆发出来!
这股吸力比往生门的吸力更加恐怖!它无视了血色屏障的防御,无视了双胎的抵抗,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熔炉内的一仟—苏怀青连同保护她的血色屏障、疯狂攻击的阴胎槐根、冰冷穿刺的阳胎骨刺、甚至她心脏碎片中风水师残魂的惊江所有的一切,都被这股吸力强行拉扯着,朝着熔炉最核心、火焰最炽白、温度最恐怖的——炉心火眼,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拖拽而去!
“不——!” “我的!” “休想!” 双胎和风水师的意念同时爆发出绝望的嘶吼!
而苏怀青,在血色屏障的守护下,意识在焚魂的炽白和狂暴的吸力中保持着一丝清明。她透过摇曳的血色屏障,最后“看”向熔炉穹顶那张巨大的玉娘面孔。
那张面孔,在喷吐出最后的血色洪流后,已经变得极其稀薄、模糊。此刻,在熔炉塌缩和炽白火焰的映照下,玉娘那漠然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母亲的光芒彻底消散,只留下无尽的虚无。她的嘴角,似乎极其艰难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极其模糊、却又充满释然的弧度。
下一刻,巨大的玉娘面孔如同破碎的琉璃,在炽白的炉火中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化为点点暗红的流光,被炉心的吸力一同吞噬。
“娘…亲…”苏怀青的意识发出一声心碎的悲鸣,随即便被狂暴的吸力彻底拖入了那焚尽一切的——炉心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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