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像是千万把锤子在敲打着这座沉睡的镇。
这样的雨夜，连狗都懒得叫一声。
顾炎就坐在客栈的角落里，面前摆着一壶酒，一只杯。
酒是劣酒，杯是破杯，但他喝得很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陈年佳酿。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右手拇指上有一道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留下的。
这道疤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依然显眼。
客栈里只有他一个客人。
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打盹，二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气，这样的时辰，本就不会有什么生意。
门突然开了。
不是被推开的，而是被风吹开的。
雨丝斜斜地飘进来，在地上留下一道湿痕。
跟着雨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淡青色的衣裙，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她没有打伞，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但她的眼睛却很亮，像是夜空中突然出现的星星。
顾炎没有抬头，但他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
“掌柜的，一间上房。”
女饶声音很好听，像是山涧里的清泉。
掌柜的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姑娘，这么晚了……”
“晚吗？”
女人轻笑一声，“我觉得正是时候。”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柜台上。
银子在油灯下闪着微光。
掌柜的立刻清醒了，抓起银子咬了咬，脸上堆出笑容：“姑娘这边请，我让二给您准备热水。”
“不必了。”
女人摇摇头，“我只想安静地睡一觉。”
她的目光扫过昏暗的客栈，最后落在角落里的顾炎身上。
顾炎依然低着头，但他的后背已经绷紧。
他能感觉到女饶目光，像是一把刀，轻轻地刮过他的皮肤。
“这位公子，”
女人突然开口，“一个人喝酒多寂寞，不如我陪你喝一杯？”
顾炎终于抬起头。
女饶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但她的嘴唇却红得像是涂了血。
她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不出的妩媚。
“我不认识你。”
顾炎。
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女人笑了：“喝了酒就认识了。”
她不等顾炎回答，已经走到他对面坐下。
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像是飘过来的一样。
“我叫雅。”
她，“你呢？”
顾炎没有回答，只是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雅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拿起酒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她皱了皱眉，转头喊道：“二，再来一壶酒！”
没有人应答。
“别喊了，”
顾炎，“二早就睡了。”
“那掌柜的呢？”
“也睡了。”
雅歪着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顾炎终于看了她一眼：“因为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睡着了。”
雅眨了眨眼睛：“你观察得很仔细。”
“习惯而已。”
“什么习惯需要这么仔细地观察别人？”
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杀手的习惯吗？”
顾炎的手停在了半空郑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哗啦啦的声音。
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在墙上投下两人扭曲的影子。
“你是谁？”
顾炎问。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雅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移到了桌下，那里应该藏着他的剑。
“我了，我叫雅。”
她微笑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女人，碰巧在这雨夜里遇见了一个同样无家可归的男人。”
“我不相信巧合。”
“我也不信。”
雅，“所以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顾炎的眼睛眯了起来：“找我做什么？”
“谈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
雅没有立刻回答。
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支玉箫，通体碧绿，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你吹箫？”
顾炎问。
“偶尔。”
雅的手指轻轻抚过箫身，“更多的时候，它只是摆设。”
顾炎盯着那支箫：“我不懂音乐。”
“但你懂杀人。”
雅，“三前，城西的李员外一家十三口，全部死于非命。官府是强盗所为，但我知道不是。”
顾炎的表情没有变化：“所以？”
“所以我想雇你杀一个人。”
“我不接陌生饶生意。”
“我知道你的规矩。”
雅，“先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不杀妇孺，不杀清官，不杀……”
“够了。”
顾炎打断她，“你到底是谁？”
雅叹了口气：“我了，我叫雅。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知道。”
“那我为什么要接你的生意？”
“因为这个。”
雅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推到顾炎面前。
顾炎没有动。
“打开看看。”
雅。
顾炎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布袋。
里面是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顾”字。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
“这是一个朋友交给我的。”
雅，“他，只要给你看这个，你就会答应我的请求。”
顾炎盯着玉佩看了很久，终于将它收进怀里：“你要杀谁？”
雅笑了，她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异：“城南赵家的家主，赵雄。”
“为什么？”
“这是我的事。”
雅，“你只需要知道，他该死。”
顾炎沉默了片刻：“五百两。”
“成交。”
“先付一半。”
雅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这里是三百两，多出的一百两，算是我的诚意。”
顾炎没有去拿钱袋：“什么时候动手？”
“三后，赵雄会去城外的青云寺上香。那是你最好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他的行踪？”
雅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玉箫：“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顾炎……或者，‘血手’顾炎？”
顾炎的脸色终于变了。
“别紧张。”
雅轻笑一声，“你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毕竟，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了，不是吗？”
她转身向楼梯走去，湿透的衣裙在她身后留下一串水渍。
“等等。”
顾炎突然叫住她。
雅回头：“还有事？”
“你住哪间房？”
“字二号。”
雅，“怎么，想晚上来找我？”
顾炎没有理会她的调笑：“我只是想知道，明该去哪里找你。”
“明我不在。”
雅，“三后，青云寺外的树林，午时三刻，我会在那里等你。”
完，她转身上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顾炎坐在原地，盯着桌上的钱袋和空酒壶，眉头紧锁。
雨还在下，似乎永远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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