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给我准备的衣服这么合身。”
梦婕揪着衣领轻轻晃了晃，布料在幽蓝微光下泛起珍珠母贝般的柔光。
“原来拐走我这件事——”
她突然拽住顾晟的袖子：“你早就预谋好了啊？”
顾晟的靴底碾碎一簇新生晶簇，细碎的爆裂声在隧道里荡出涟漪。
他没有否认，只是抬手拨开垂落的电缆：”准备了五个月零三。”
“那为什么——”
梦婕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我被绑架的时候，你没有第一时间出现？”
顾晟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镣铐轻微的压痕：“我一直跟着你。”
“从你被带上运输车开始，就在你影子里。”
梦婕突然想起那晚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想起锁链摩擦声中隐约听见的、像极了他指节轻叩的节奏。
“至于最后才现身......”
白樱剑鞘挑起一截断裂的锁链：“人在深渊里抓住的光，会记得更牢。”
“合着你对我这么上心——”
梦婕突然贴近，呼吸拂过他滚动的喉结：“连英雄救美都要算好戏剧效果？”
顾晟没有后退，只是用剑鞘轻点地面，示意她注意脚下突然出现的裂缝。
新裂开的缝隙里，几缕发光的海雾正缓缓升腾。
“那现在呢？为什么非要亲自来看这个......”
梦婕趁机又往前半步：“官方明明会处理这些怪物。”
隧道突然陷入寂静，只有结晶生长的细微噼啪声。
“海丰市......”
顾晟转身继续前行，但脚步明显放慢了：“是我出生的地方。”
梦婕伸出的指尖突然悬在半空。
她沉默地快步追上，这次没有调侃，只是用指勾住他的尾指。
白樱的嗡鸣声里，多了几分低频的震颤。
结晶隧道的尽头豁然洞开。
视野骤然开阔的瞬间，梦婕的呼吸为之一窒。
倒悬的穹顶海此刻显得更加高远，幽蓝的水体在头顶缓缓旋转，如同一面被神明倾覆的镜子。
而在这片被结晶森林环绕的深渊中央——
一道直径近百米的巨型海龙卷贯通地。
它连接着穹顶与人工岛废墟，像一根扭曲的蔚蓝脊柱，将整个空间撑开成诡异的沙漏状。
龙卷表面流动着液态水晶般的光泽，每一次旋转都带起尖锐的啸叫，仿佛千万把提琴同时断弦。
“那个......”
顾晟的声音穿透风啸：“应该就是灾难个体的命脉所在。”
他的黑风衣在气流中翻卷成夜鸦的羽翼。
梦婕下意识抓住他的臂膀才没被气流掀翻。
她的铂金长发在风中狂舞，发梢不断掠过顾晟的脖颈。
漂浮的结晶碎片环绕龙卷旋转，每一片都折射着不同画面——
海底火山喷发的猩红，城市被海啸吞没的惨白。
但最多的，却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以拥抱的姿势悬浮在龙卷核心。
\"我好像……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风声太大，梦婕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她的脖子突然刺痛，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顾晟的手掌覆上她的后颈，指腹轻轻摩挲着那片发烫的蓝色光痕。
“开始共鸣了。”
他猛地将白樱插入地面，雷光织成鸟笼状的屏障，将两人笼罩其郑
龙卷的尖啸被隔绝在外，突然的寂静里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
“我需要你帮的，就是将它的全部——”
顾晟的吐息拂过她耳尖：“吸引到这里来。”
梦婕眨了眨眼：“用歌声？”
“嗯。”
“……可我的声音没它大啊。”
她声嘟囔，手紧紧攥着他的胳膊。
“......不需要比它大。”
他压低嗓音，似乎有些无奈：“只需要让它……无法忽视就行了。”
顾晟解开屏障的瞬间，狂暴的气流裹挟着晶屑扑面而来。
他向前迈出一步，像一道撕裂黑暗的龋
靴底碾碎地面结晶的脆响清晰传入梦婕耳知—
他始终走在能替她挡住最猛烈气流的位置。
“就把我当做......”
顾晟的声音混着龙卷的轰鸣飘来：“你演唱会的唯一听众。”
梦婕忽然笑起来。
她将散乱的长发别到耳后，指尖在虚空中轻点，仿佛在敲击看不见的琴键：”正好有首新歌——”
颈后的蓝色光痕随着吐字明明灭灭：“还没谱曲，但词已经写好了。”
当第一个音节从她唇间跃出时，顾晟正抬手斩开迎面袭来的晶簇。
那声音像一尾银鱼突然游进暴风雨，清亮得不可思议。
他听见她在唱——
“高塔初见时，风绕过你的眉梢。”
“牛奶冷热间，藏着心跳的预兆。”
龙卷突然剧烈扭曲。
穹顶海开始倾斜，数以万吨计的海水在透明屏障外形成滔巨浪。
可梦婕的歌声却越来越稳，每个转音都带着珍珠落玉盘般的质地。
她周身渐渐浮现出半透明的音律波纹，那些由纯粹声波构成的防护罩将飞溅的结晶碎片全部震成齑粉。
顾晟在转身时看见她悬空的后脚跟。
风暴已经强到需要她微微浮空才能保持平衡，但她的目光始终钉在他身上，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个焦点。
他握剑的手突然收紧，剑鞘上的纹路亮到近乎透明。
“迷雾里握紧的手...比誓言更灼热——”
梦婕的歌声突然转为呢喃，尾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顾晟这才发现龙卷核心的人形轮廓正在实体化。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无数发光生物正从深渊向他们涌来——
她在用歌声构筑的桥梁，正在把整片海域的能量引向这里。
白樱出鞘的铮鸣与歌声最高潮完美重合。
顾晟跃起时，她唱出两句：
“若影子不是守护，为何黑暗都退却？”
“若相遇只是巧合，心跳声为何重叠？”
雷光贯穿龙卷的刹那，亿万结晶同时爆裂。
在漫冰晶折射的棱光中，顾晟终于看清那个人形——
苍白的手指穿透雷暴，精准扣住他的手腕。
本该被斩灭的怪物突然凝固，结晶化的表面浮现出梦婕的脸庞轮廓。
它用与她完全相同的声线轻笑，连呼吸的间隔都分毫不差：
“你来了——”
这句话不是对顾晟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瞳孔深处的灼热正在回应这个呼唤。
“给我——”
他的剑尖不受控制地转向“梦婕”的头颅。
视网膜上爬满蛛网般的黑纹，那些纹路正顺着视神经蔓延，试图接管他的手臂肌肉。
剑刃距离它头颅仅剩三寸时，梦婕的歌声突然撕裂风暴：
“若光芒是囚笼——”
“我愿堕入你的黑暗。”
顾晟持剑的手腕猛地一震。
那些黑纹如退潮般收缩回瞳孔深处。
他骤然翻转剑锋，白樱贯穿了怪物的心脏。
被刺中的“梦婕”突然静止。
它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涌动的暗红色岩浆。
整个躯体像被打碎的琉璃工艺品般崩塌，又在百米外重新凝聚——
那是一座由活火山雕琢而成的女性巨像。
仅仅跪坐着的姿态就堪比摩大楼，流淌着熔岩的长发垂落海床，激起沸腾的白烟。
半透明的胸廓内，金红色的地核物质如心脏般脉动。
当它缓缓抬起由黑曜石构成的面庞时，顾晟的身影还不及它的眼睑大。
“原来如此。”
顾晟甩去剑上凝固的熔岩：“用声波构筑外壳，内核却是地幔的具象化。”
话音未落，一阵超出人类听觉极限的次声波骤然爆发。
顾晟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
他的耳道不断渗出鲜血，在脸颊上划出几道刺目的红线。
“顾晟——！”
梦婕的呼喊穿透了混沌的声浪。
在完全失聪的世界里，唯有她的声音依然清晰，像黑暗中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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