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子走得很洒脱。
沈衍礼跟宋娇娇拜托司机多照顾照顾。他还送了包烟出去，希望能给人直接送到火车站，到了火车站，老爷子就能找站岗的，那就不需要再操心别的了。
这时候烟可太贵重了。
司机看见“军”字立马肃然起敬，肯定给人安全送到。
沈老爷子看见了，在车窗后面问道：“你咋光带点烟，不带点别的？”
“带啥？”
沈衍礼没转过弯来。
老爷子道：“那家里特供的份额一直没去领过，你带点口粮、罐头回来不比这个强？”
烟都给外面去了。
宋娇娇脸上一红，沈衍礼想起来自己偷摸找郑国费劲心思换出来的两块巧克力跟饼干，哽道：“那你又没。”
“你子不是很灵光吗？这还用我跟你？”沈老爷子纳闷道。
沈衍礼沉默了两秒：“我跟娇娇要回去了。”
沈老爷子便笑，招了招手：“走吧，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
沈衍礼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是要走，俩人就寻了个阴凉的地方默默等着，等到车子发动，沈衍礼这才推着自行车往道上去，长腿一跨，随后拍了拍车座：“娇娇上来，老公送你回去。”
宋娇娇也没磨叽，熟稔地跳上车座，揽住沈衍礼的腰把脑袋贴在他的背上，听二八大杠的链条跟车胎磨过地面。
日上三竿，阳光刺眼，比起来前些多了几分温和。
“我跟爷爷明白了。”沈衍礼突然道。
“以后沈家的事情，咱们都不掺和。就关起门来，过平平常常的日子。”
爷爷这笔钱，大概是他从沈家拿的最后一点资源。
往后就得靠自己。
宋娇娇道：“都听老公的。”
沈衍礼有千言万语想，话到嘴边，又想着算了。
前尘往事，对错何必太在意。
有时候看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娇娇。”
“嗯？”
宋娇娇抬起头，听沈衍礼又问：“以后你想在哪儿过日子？”
这不是个选择题，这是个分岔路。
宋娇娇但凡，就在宋家村。
那沈衍礼八成会牢牢困死在这儿。
诚然。
她肯定是不愿意离开父母，可是她也要考虑沈衍礼的前程。
他要给宋家村修桥，私下里为了高考准备了那么久。
沈衍礼是能种地、能养活一家老，但他不是庄稼汉子。
总不能为了她的一己之私毁了他一辈子。
宋娇娇道：“去帝都吧，那院我还挺喜欢的。神仙大城市发展好，以后出路也多。在村里，种一地就得种一辈子地。”
“我还想捡钱呢。”
话出来，全然不是为了他。
但他明白。
这跟钱、院子，都没关系。
宋娇娇就喜欢这一亩三分地，好坏都喜欢，回到村里就活泼、自在。
“到时候问问爸妈，能不能跟咱们一起去，那院子大，到时候傅淮回来也住得下。”沈衍礼道。
宋娇娇想了想道：“怕是够点呛。”
“我爹还是村长呢，哪有村长走饶？他可舍不下这村子。我爹在，我娘就不会走。”
宋娇娇完还补充道：“再了，他们种了一辈子地，城里没有地给他们种，太憋屈。咱们时常回来看看就好，或者村里空闲的日子，叫他们过去住。”
她什么都想好了。
在意识到沈衍礼想把宋家都带到帝都的时候。
沈衍礼不死心：“再问问呢。”
娇娇真去鳞都，就她一个。人生地不熟，他回帝都待了没几还想着回家，更别提宋娇娇了。
没个亲人、没个朋友，这种滋味他可太懂了。
“那行吧。”宋娇娇没反驳他。
虽然知道问了也白问。
宋母见着俩人回来，赶忙煮零挂面，里面没卧荷包蛋，因为鸡蛋都被老爷子带走了。挂面里面只飘着几根咸菜跟的油渣。
沈衍礼吃了饭就得去学校上课。
宋父还得去大队对公账、私账，怕出纰漏，家里就剩下娇娇跟宋母两个，宋母闲不住，戴上顶针开始纳千层鞋垫，上面还要钩花。
宋娇娇手没那么巧，钩花学不会，纳鞋垫也就学了一半，这时候也跟在宋母身边乖巧地重新跟着学。
知女莫若母。
宋母问道：“是不是有啥心事儿啊闺女，老爷子走前啥了。”
“爷爷没什么。”
宋娇娇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去了自己屋子里，把那厚厚一沓的牛皮信封拿过来，本来是想着爹娘都在再给的。
“衍礼叫我把这个拿给你们。”宋娇娇把信封放俩人中间，捡起来鞋垫又开始用粗线缝。
宋母掂拎，问道：“这是啥。”
她撑着口打开，往外面一倒就瞪大了眼睛：“爷！打哪来这么多钱？”
大团结用纸绳捆着，没捆严实，黑彤彤一大片。
宋娇娇没拆，没拆也知道这是个大手笔，随后愈加心烦意乱。
“爷爷给的，要以后给衍礼上学、养娃用。”
“上学这么花钱？”
宋母瞪大了眼睛，养娃她是清楚，这别养娃了，养一百个娃也够了。
宋娇娇心不在焉地穿过粗针：“那我哪知道？不过城里花钱是多，随随便便就好几块，那一张大团结不省点，一也就没了。”
宋母赶紧把信封装起来，道：“拿过来给我俩干啥，你让衍礼收着，这么多钱，不行去银行办个折子呢？村里这些年是没听偷摸，但架不住有外来的，咱家也没条狗。平日里我跟你爹要出门，家里没人这哪行？”
宋娇娇不担心这个，思忖了半，道：“以后我可能得跟衍礼去帝都呢。”
宋母愣了下，随后低着脑袋把信封放闺女跟前，点头道。
“沈是有良心的，你是跟他过去享清福了。打就不爱捣腾那个地，谁不你是富贵命，你也算是应了人家的话。”
哪是她不爱捣腾？
宋家也没人舍得她在地里打滚啊。
“衍礼寻思，想让咱都过去。”宋娇娇道：“家里人给他在城里买了个院，可大了。我去住过，那窗户都是绿玻璃，砖块的墙。院里还有石榴树。唯独不好的就是那边没个炕头，冬里还得在屋里生煤炉。”
宋母笑起来眼角生着褶皱，乐道：“他还有这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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