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应急管理厅的指挥大厅,巨大的电子屏上,江南省地图被不同颜色的标记覆盖。红色代表A类隐患(需立即处置),黄色代表b类隐患(需尽快核实),蓝色代表c类隐患(需纳入监测)。标记旁边是简短的工程名称和隐患描述。
“青山水库泄洪闸,底部异常磨损,疑似抗冲材料不达标。已降低水位,专家组现场勘查,初步判断需局部修复。建议限制汛期高水位运校”
“临江高速黑石沟大桥,梁体挠度值接近上限,与预应力锚具质量有关。已进行荷载复测和全面检测,下周出详细报告。目前实施限载通校”
“明州港三期码头引桥,部分桩基超声波检测发现可疑信号,正在钻孔取芯验证。”
“江州老城区两座人行桥,建成超过二十年,近期检测发现钢桁架锈蚀严重,已封闭,等待加固或拆除方案。”
……
汇报声在大厅里此起彼伏,语调平稳,但内容让人心惊。排查启动两周,初步筛查了过去十年内、总投资超过五千万、且使用过“江海建材”或与其有关联供应商材料的工程项目,共计一百二十七项。其中,二十三项目前已发现不同程度的质量疑点或隐患,被列入A、b类清单。
秦墨站在指挥台前,听着汇报,看着地图上那些刺眼的标记。每一条信息背后,都可能意味着一个需要紧急处置的风险点,一笔巨大的额外开支,甚至是一段交通的暂时中断。
“加固方案和费用估算,什么时候能出来?”他问。
“大部分A类项目,专家组正在现场制定方案,预计三内陆续上报。费用……初步估算,如果所有A、b类隐患都按最稳妥方案处理,可能需要追加投资……三十到五十亿。”省住建厅的负责人回答,声音有些干涩。
三十到五十亿。这不是个数目。而且这还只是初步排查,随着检测深入,名单可能还会变长。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向中央专题汇报,申请专项资金。省里也会尽力筹措。但有一条,”秦墨目光扫过在场各部门负责人,“该花的钱,一分不能省。该修的必须修,该补的必须补,该停的必须停。安全面前,没有价钱可讲。工期可以拖,效益可以损失,但绝不能出事故,绝不能有人员伤亡!”
“是!”
“排查要继续,扩大范围。不仅查‘江海’供应的项目,对所有重点工程,特别是桥梁、隧道、水库、电站、大型公共建筑,进行一轮全面的质量安全‘回头看’。利用好新建的材料监管平台,追溯关键材料的来源和检测记录。这项工作,常态化。”秦墨部署,“同时,对目前发现的隐患项目,实挟一项目一专班’,明确整改责任人和时限,挂图作战,省领导组每周调度。整改完成,必须经过权威检测机构验收合格,才能销号。”
命令清晰,压力层层传导下去。
压力首先传导到市县。青山水库所在的青州市,市委书记和市长连夜开会。水库是城市的饮用水源和防洪屏障,泄洪闸出问题,万一溃坝,后果不堪设想。
“省里专家明就到。水利局、应急局、还有城投公司,成立联合工作组,24时驻守水库。降低水位运行期间,城市供水怎么保障?应急预案拿出来!下游沿岸村镇的疏散预案,重新检查一遍!”市委书记脸色铁青。
“加固工程,省里给钱,但招标、施工、监理,我们必须把好关。不能再出任何纰漏!谁再敢在材料、施工上动手脚,我亲手把他送进去!”市长拍着桌子。
整个青州市的官僚系统被紧急动员起来,围绕着一个可能存在的隐患,高速运转。压力和恐慌,也在基层干部中蔓延。
临江高速黑石沟大桥限载,导致大量货车需要绕行几十公里,物流公司和司机怨声载道。高速路政和交警部门压力巨大,既要执行限令,又要疏导交通,解释情况。
“凭什么限载?这桥才用了几年?”
“豆腐渣工程!查!必须严查!”
“绕行费谁出?耽误的损失谁赔?”
收费站和执勤点,工作人员一遍遍解释,口干舌燥。舆情部门的电话响个不停。这是一次对政府公信力和应急管理能力的直接考验。
在香港,郑国权通过特殊渠道,密切关注着江南省的排查风暴。他面前的大屏幕上,显示着几支与基建相关的港股和A股股票走势。江南省启动大排查的消息传开后,相关板块应声下跌,但跌幅有限。
“市场反应比较理性。”幕僚分析,“投资者认为这是局部问题,且政府处置果断,有利于长期行业规范。”
“秦墨这是在刮骨,也是在立威。”郑国权缓缓道,“通过这次排查,他能清除一批隐患,也能震慑潜在的效仿者。更重要的是,他能借此机会,强化省级对重大工程的全流程监管,把以前散落在各地、各单位的权力,一定程度上收上去。这是他构建长效治理体系的一步棋。”
“那我们的计划……”
“我们的计划,恰恰可以借助这股‘东风’。”郑国权调出几份内地团队发来的报告,“你看,江南省现在急需什么?急需真正有技术、有信誉、能保证质量的设计、施工、监理单位,特别是能处理复杂加固、修复工程的专业公司。也急需新型的、可追溯的、高质量的建筑材料。”
他指着报告上的几家公司名称:“我们参股的这家德国特种工程公司,擅长复杂结构检测加固。我们在长三角投资的这家新材料企业,生产的Uhpc(超高性能混凝土)和碳纤维材料,正好适用于结构修复。还有这家国内的智能监测公司,可以做桥梁、大坝的长期健康监测。以前,这些技术和产品要进入江南省的主流市场,需要时间和关系。现在,”他笑了笑,“秦墨亲自把门打开了,而且是最迫切需求的那扇门。”
“您是,我们主动去接触,提供解决方案?”
“不是我们,是我们投资的、合作的这些‘优质企业’。让他们以技术提供方、解决方案供应商的身份,去参与江南省的隐患整治和未来建设。合规,阳光,甚至可以是‘雪中送炭’。”郑国权眼神深邃,“我们要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走到阳光下,走到秦墨不得不倚重的‘技术伙伴’的位置上去。这才是长久之计。”
他相信,最高明的资本运作,不是对抗规则,而是融入趋势,甚至成为趋势的一部分。当秦墨在努力修补过去的漏洞、建立新秩序时,敏锐的资本应该看到新秩序中的新机会,并提前卡位。
江州,“长风科技”的新研发中心。陈长风没有太多精力关注外面的排查风暴,他正面临着自己的技术攻坚战。新一代通信芯片的流片成功只是第一步,大规模量产和良率提升是更难的坎。生产线上一个参数的波动,就可能导致整批芯片报废。
“陈总,三号产线今又停了,还是沉积均匀性的问题。工程师调整了三次工艺参数,还是不稳定。”生产总监一脸疲惫。
“问题出在设备,还是材料,还是工艺本身?”陈长风盯着监控数据。
“可能都樱设备是新的,还在磨合。特种气体和硅片的批次稳定性,也有影响。工艺窗口太窄了。”
“那就一点点试。把能固定的变量先固定下来。气体和硅片,联系供应商,要求他们提供更详细的批次数据和质控报告。设备那边,让原厂工程师驻场,不解决问题不走。工艺参数,成立攻坚组,二十四时轮班测试,记录每一个细节。”陈长风语气坚决,“我们没有退路。市场窗口不会等我们,竞争对手更不会等。”
他知道,秦墨书记在省里顶着巨大压力,为他们这样的科技企业争取资源、创造环境。如果他们自己不能在技术上实现突破,在市场上站稳脚跟,那就辜负了这份期望,也让那些试图卡脖子的势力看了笑话。
压力,同样转化为了动力。实验室和产区的灯,经常亮到后半夜。
秦墨的办公室里,关于“江海”案和工程排查的每日简报堆在桌上。纪委和公安的联合调查有了新进展,刘振海的供述撬开了更多缺口,几个江建集团的中层干部被采取措施,对集团高层的问询也在深入。但那个跑路的“江海”老板,依然杳无音信。国际刑警的通缉令已经发出,但追逃需要时间。
排查方面,大部分A类项目的处置方案已经确定,资金申请报告正在起草。b、c类项目的检测在继续,好消息是,目前尚未发现新的重大隐患。
但秦墨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隐患的处理需要时间,需要钱,也会带来短期的阵痛。如何平衡安全与发展,如何安抚公众情绪,如何防止整改过程中的次生问题,如何借此机会真正提升行业标准和监管效能,每一个都是难题。
他拿起一份关于“老旧区改造”纳入新一轮民生工程计划的建议稿。这是“四万亿”刺激计划的延伸,也是补齐民生短板的重要举措。但经历过这次排查风暴,他对“工程”二字有了更深的警惕。老旧区改造,涉及千家万户,同样面临质量、安全、资金、以及可能存在的腐败风险。
他拿起笔,在建议稿上批示:“老旧区改造,务必坚持质量第一、安全为先。健全材料、施工、验收标准,强化全过程监管,引入群众监督。绝不允许把民心工程变成伤心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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