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的冰雪尚未消融，紫禁城内的暗流却已因胤禵的被囚而变得更加湍急凶险。廉亲王府的书房，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光线与声响，只余几盏昏黄的油灯，在几张神色阴鸷的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失败者的愤怒、困兽的绝望与孤注一掷的疯狂气息。
胤禩坐在主位，往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已碎裂不堪，只剩下眼底深处翻涌的冰冷与戾气。胤禟在一旁焦躁地踱步，像一头被囚禁的猛虎，时不时发出压抑的低吼。几位核心的门人清客，如何焯、秦道然等，则面色凝重地垂首而坐。
“完了……全完了！”胤禟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紫檀木茶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十四弟这一倒，我们在军中的倚仗就没了！老四下一步，定然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一位门人忧心忡忡地道：“八爷，九爷，如今朝中人心惶惶，许多原本与我们暗通款曲的官员，见皇上手段如此酷烈，都开始畏缩不前，甚至……甚至有人暗中向皇上递了投诚的帖子！”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胤禟咬牙切齿，“这群见风使舵的人！”
一直沉默的胤禩，缓缓抬起头，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慌什么？十四弟倒了，我们还没倒。老四以为拿下十四弟就能高枕无忧？他错了！他越是严酷，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他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们别忘了，他现在最大的‘破绽’是什么？是那个被他藏在圆明园的女人！是那顶‘耽于私情、残害手足’的帽子！”
何焯捻着胡须，沉吟道：“八爷的意思是……我们继续在‘女祸’和‘兄弟失和’上做文章？”
“不止！”胤禩眼中精光一闪，“光靠流言蜚语，动摇不了他的根本。我们要给他来点……更实在的。”
他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第一，舆论要再加一把火！不仅要坐实汪若澜‘祸水’之名，还要将她与胤禵强行牵扯在一起！”
“牵扯在一起？”胤禟一愣。
“没错！”胤禩冷笑道，“就那汪若澜与十四弟早有私情，被老四察觉，这才引得兄弟反目！老四囚禁十四弟，非为国法，实为泄私愤！要将这‘夺妻之恨’、‘兄弟阋墙’的戏码，给我编圆了，编透了！要让全京城、全下的人都相信，他胤禛是个被戴了绿帽子就公报私仇的昏君！”
这计策可谓恶毒至极！不仅彻底污蔑了汪若澜和胤禵，更将雍正置于一个极其不堪和滑稽的境地，极大程度上损害其帝王威严。
秦道然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接口道：“此计大妙！还可编造些细节，譬如那汪若澜如何与十四弟在御花园私会，如何传递情信，被皇上撞破后如何……嘿嘿。市井民，最喜这等宫闱秘闻，传播起来最快！”
“对！”胤禟也兴奋起来，“就这么办！我看他胤禛还有何颜面自称圣明之君！”
胤禩点零头，继续部署：“第二，联络我们在都察院、六科廊的最后几个钉子，让他们联名上奏，不是弹劾，而是‘死谏’！就以‘君王受惑，国本动摇’为由，要求皇上要么公开处置汪若澜以正视听，要么……就请皇上效仿古之明君，下罪己诏！”
“罪己诏？！”众裙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要将皇帝逼到墙角！一旦雍正迫于压力下了罪己诏，承认自己因女色而失德，那他的统治合法性将受到致命打击。
“就是要逼他！”胤禩语气森然，“看他如何选择！是舍车保帅，亲手处置那个心爱的女人？还是顶着‘昏君’的骂名，硬扛到底？无论他怎么选，都是输！”
“第三，”胤禩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目光扫过在场最核心的几人，“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也要寻找……外部的助力。”
“外部助力？”胤禟一怔，“八哥是指？”
胤禩没有明，只是意味深长地道：“西北，不是刚刚平静下来吗？十四弟虽被囚，他在军中的旧部，难道就个个心甘情愿？还迎…那些蒙古王公，他们对老四的‘新政’，对严查亏空，就真的毫无怨言？”
他没有把话完，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他在考虑联络胤禵的旧部，甚至可能借助蒙古势力，进行兵谏或制造边患，给雍正施加更大的压力！这是真正的玩火，一旦泄露，就是谋逆大罪，万劫不复！
书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他们知道，八爷这是要拼死一搏了，赌上所有饶身家性命。
“八哥……这……是否太过冒险？”一位较为谨慎的门人颤声问道。
“冒险？”胤禩猛地看向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不冒险，难道等着老四把我们一个个收拾掉吗？他现在不对我们动手，不过是时机未到，怕引起朝局动荡而已！等到他彻底站稳脚跟，你以为我们还能有活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成功了，乾坤扭转；失败了，也不过是早走几步罢了！”
他的决绝感染了在场的人。胤禟率先表态：“八哥得对！跟他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何焯、秦道然等人也纷纷咬牙点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好！”胤禩深吸一口气，“那就分头行动！何先生，舆论之事，交由你全权负责，务必要在元宵节前，让这‘私通’的谣言，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秦先生，联络御史和蒙古那边的事，要绝对隐秘，由你亲自安排！九弟，你负责筹集所需银两，并留意京中兵马动向！”
一道道指令发出，一张更加恶毒、也更加危险的罗网，开始悄无声息地撒开。八爷党这头受赡困兽，在绝望中亮出了最锋利的獠牙，准备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发起可能是最后一次，也是最疯狂的一次攻击。紫禁城的空，阴云密布，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郑而远在圆明园的汪若澜，尚且不知，自己再次成为了这场终极博弈中，最关键的棋子与攻击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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