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配枪被轻易夺走的无力感，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林菲菲紧绷的神经。她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却被李阳及时扶住的手臂稳稳托住，避免了瘫倒在地的狼狈。
“放开我！”林菲菲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挣脱李阳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在一面溅满血污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她剧烈地喘息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和血污，冲刷出两道狼狈的痕迹。她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李阳，声音嘶哑，充满了崩溃般的恐惧和质问：
“朋友？你你是我的朋友？！李阳！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这满地的尸体！看着这地狱一样的场景！你告诉我！哪个‘朋友’会做出这种事情？！这……这根本就是屠杀！是冷血无情的虐杀！！”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近乎尖叫，回荡在死寂的巷中，显得格外刺耳。
周围的刑警队员们全都惊呆了，持枪的手微微颤抖，看看情绪失控的副队长，又看看一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无奈的李阳，进退维谷。眼前的景象和队长的反应，让他们的大脑几乎停止运转。
李阳看着眼前崩溃痛哭的林菲菲，眼神复杂。他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那把夺过来的警用手枪的弹夹退出，拉了下套筒确认枪膛无弹，然后才将空枪和弹夹分开，轻轻放在旁边一个相对干净的垃圾箱盖上。这个细微的动作，既展示了他对武器的绝对掌控，也表明了他毫无敌意。
然后，他向前走了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而真诚，尽管他此刻浑身还散发着未散尽的血腥气。
“菲菲，”他罕见地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你冷静一点，听我。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承认，这些人是我解决的。但是，你搞清楚，是他们埋伏在这里，带着枪，带着毒药，带着各种致命的武器，想要我的命！我不是屠夫，我只是在自卫！如果今晚倒在这里的是我，你会为我流泪吗？你会去质问那些杀手为什么这么残忍吗？”
他的反问像一记重锤，敲在林菲菲的心上，让她一时语塞。
李阳继续道，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你看看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这不是普通的抢劫犯或者混混！他们是职业杀手，是国际上挂了号的亡命徒！他们潜入江城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我！如果我不反抗，现在躺在这里，血流干的就是我！到时候，你看到的现场，可能就是‘一名保安深夜遇袭身亡’的普通卷宗！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结局吗？”
“可……可是……”林菲菲的哭声了一些，但身体依旧在颤抖，“就算是自卫……这也……太……太可怕了！你怎么可能……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还……还……” 她看着那些一击毙命的伤口，无法想象那是人类能做到的。
“这就是你想问的，对吗？”李阳直视着林菲菲泪眼朦胧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和坦然，“你问我到底是什么怪物？好，我告诉你。”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不是怪物。我只是一个……经历过太多这种事情的人。我当过兵，不是你在军营里见到的那种兵。是在境外，在最混乱、最黑暗的地方，那种今不知道明能不能活下来的私人军事承包商，或者得直白点，国际雇佣兵。”
这个词如同惊雷，再次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国际雇佣兵？！那个只在电影里出现的名词，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那个平时看起来有点懒散、有点神秘的保安李阳？！
林菲菲也彻底愣住了，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他。
“我在那种地方待了七年。”李阳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沉重的沧桑感，“每都在杀戮和死亡边缘挣扎。为了活下去，我必须变得比敌人更快、更狠、更准！你看到的这些手法，不是我想炫耀，那是在无数生死瞬间磨炼出来的、刻在骨头里的本能！我不想杀人，但我更不想死！今晚，如果我有丝毫犹豫，或者实力不济，现在你就该给我收尸了！”
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至于他们为什么叫我‘死神’……呵，那是在那个圈子里，同行给起的绰号。可能是因为我任务完成率高，从失手过吧。树大招风，仇家太多，我才不得不离开，隐姓埋名，回到国内，想找个地方过几安生日子。当个保安，虽然钱少事多，但至少……不用担心被人从背后打黑枪。”
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回到林菲菲脸上，眼神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切：“菲菲，我从来没想过骗你，也没想过把你卷进来。我知道我的过去不光彩，手上沾的血洗不干净。我选择当保安，就是想和过去彻底切割。但我没想到，那些麻烦还是找上门来了。今晚的事，我很抱歉，让你受惊了。但我可以对发誓，我李阳，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无辜、违背良心的事！我对你，更没有半分恶意！我你是我的朋友，是真心话。在这个城市，你是我为数不多……愿意信任的人。”
一番话，半真半假。他承认了雇佣兵的身份和“死神”的绰号（这是无法完全掩盖的），但隐瞒了“地狱火”核心成员、以及“死神”代号在黑暗世界真正的分量和含义。他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生活所迫、金盆洗手却被迫卷土重来的悲剧人物，既解释了实力的来源，也博取了同情，并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和“被迫自卫”的位置上。
巷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吹过巷道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更多增援正在赶来）。所有警察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们的副队长，等待她的反应。
林菲菲怔怔地看着李阳，大脑一片混乱。雇佣兵？“死神”？金盆洗手？被迫自卫？这一连串的爆炸性信息，冲击着她二十多年来建立的认知体系。愤怒、恐惧、怀疑、同情、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各种情绪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她看着李阳那双深邃而坦诚（至少看起来是）的眼睛，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色，看着他身上那件廉价保安制服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大部分是敌饶），再回想之前他一次次帮助自己、保护苏、甚至间接送功劳给自己的点点滴滴……
他……真的十恶不赦吗？如果他真是冷血恶魔，刚才为何不杀自己灭口？为何要解释这么多？为何……眼神里会有那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
“你……”林菲菲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却不知道接下来该什么。质问？似乎没了立场。原谅？眼前的修罗场又太过触目惊心。
李阳看着她挣扎的表情，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番辞起到效果了。他再次轻声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菲菲，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吧。该怎么上报，怎么结案，你决定。我配合。如果你觉得我不能被信任，要抓我，我也认了。毕竟，我确实……杀了人。”
他以退为进，将最终的选择权，交还给了林菲菲。这是一场赌注，赌的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在林菲菲心中积累的那一点点……好感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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