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
公安局会议室。
许坐在主位，桌上的保温杯冒着热气。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五十岁上下，脸上挂着笑容。
“许局长，久仰大名。”
陈建伸出手，语气客气得滴水不漏。
“我是陈建，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许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陈局长客气了，欢迎加入江州市局这个大家庭。”
两人手握在一起，力道不轻不重，各自试探着对方的深浅。
会议室里坐着各支队长和几个副局长。
郭正南叼着根烟，斜眼打量着这个空降兵，眼神不太友善。
“既然陈局长来了，那咱们就开门见山。”
许松开手，重新坐回椅子上。
“江州最近的治安形势不太乐观，尤其是吴南区。”
许翻开一份文件，推到陈建面前。
“上个月吴南区发生三起砍人事件、两起聚众斗殴，还有七起恶意讨债导致的伤人案。”
“群众反映强烈，信访办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
陈建接过文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在临市当副局长时，管的是后勤和装备，哪碰过这种烫手山芋。
“许局长得对。”
陈建翻着文件，语气开始打太极。
“不过吴南区的情况比较复杂，外来人口多，流动性大，治安整顿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看可以先调研调研，摸清底数，再制定方案……”
“不用调研了。”
许打断他的话。
“陈局长是常务副局长，按照分工，应该分管治安。”
“吴南区正好缺个挂帅的，我看就由您亲自去蹲点，带着治安支队的人，把那边理顺了。”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
几个支队长低着头，憋着笑。
陈建脸上的血色刷一下就没了。
去吴南区蹲点？
那地方连郭正南这种老刑警去了都头疼，自己一个坐办公室的去了不是找死？
“许局长，这……这是不是太急零？”
陈建额头开始冒汗，声音都有些发飘。
“我刚来，对江州的情况还不熟，要不先让我熟悉几……”
“熟悉？”
许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陈局长在临市干了这么多年，治安工作应该比我这个刚从环保局过来的熟多了。”
“再了，省里让您来，不就是为了加强班子建设吗？”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您不能让省里失望啊。”
这话得滴水不漏。
陈建张了张嘴，一个字都不出来。
“就这么定了。”
许合上文件迹
“老郭，你抽几个治安支队的骨干，配合陈局长开展工作。”
“另外，给陈局长配辆好车，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江州气。”
郭正南憋着笑，狠狠点头：
“得嘞，我这就去安排！”
陈建坐在椅子上，脸色青白交加。
……
散会后。
郭正南跟着许回了办公室。
“局长，您这招够狠的。”
郭正南关上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那陈建刚才那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
许坐下，没接这茬。
“张达那边怎么样？”
郭正南收起笑容，从兜里掏出一份审讯记录。
“他自己这些年欠了不少赌债，在澳门输了两百多万。”
“后来被高利贷逼得没办法，才答应帮马建强办事。”
“马建强给他钱还债，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查的不查，该罚的不罚。”
许接过记录，快速扫了一遍。
“高利贷……”
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老郭，你觉得这事靠谱吗？”
郭正南一愣：
“怎么？您觉得他在撒谎？”
“不是撒谎。”
许放下记录。
“是不完整。”
“张达这种人，在环保局混了这么多年，手里的油水不少。”
“两百万对他来不是数目，但也不至于让他铤而走险。”
“除非……”
许眯起眼。
“放高利贷的人，不只是要钱。”
郭正南脑子转得快，立刻反应过来。
“您是，有人故意用高利贷控制他？”
“对。”
许站起身，走到窗前。
“马建强能跑得那么干净，王斌能拿到氰化钾，这背后得有多少人配合？”
“高利贷这条线，不只是钱的问题。”
“它是个筐，能把很多人装进去。”
郭正南倒吸一口凉气。
“那咱们……”
“查。”
许转过身。
“张达欠的是谁的高利贷？钱是怎么借的？中间有没有人牵线？”
“把这条线给我扒出来。”
“我倒要看看，这张网到底铺了多大。”
郭正南立正敬礼。
“是！”
……
下午三点。
审讯室。
张达坐在椅子上，整个人瘦了一圈。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许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保温杯。
“张局长，气色不错啊。”
张达抬起头，看到许，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恐。
“许……许局长……”
“别紧张。”
许拉开椅子坐下。
“我就是来跟你聊聊。”
“你你欠了高利贷，被逼无奈才帮马建强办事。”
“这个理由，我信。”
张达眼睛一亮，以为看到了希望。
“许局长，我真的是被逼的！那帮人堵我家门口，我老婆孩子都吓坏了！”
“我知道。”
许喝了口水。
“所以我想帮你。”
“但你得告诉我，钱是从谁手里借的？”
张达脸色一变，嘴唇哆嗦了几下。
“我……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
许放下杯子，身子前倾。
“因为了，你怕连命都没了？”
张达浑身一颤，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
“许局长……求您了……别问了……”
“我了，我老婆孩子都得死……”
许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张达。”
许声音冷了下来。
“你以为不，你老婆孩子就能活？”
“马建强进去了，王斌死了，你觉得那帮人会放过你？”
“你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把那帮人供出来。”
“我们能保护你，也能保护你的家人。”
“但如果你不，谁都救不了你。”
张达死死咬着嘴唇，眼泪流了下来。
眼前这位爷，从环保局局长短时间来到公安局局长，除了本身的实力，背景肯定也恐怖得很。
良久。
他终于开口。
“是……是吴南区的……”
“吴南区的谁？”
“一个江…叫虎哥的……”
许眼神一凝。
“虎哥？”
“对……他手底下有一帮人，专门放高利贷，收保护费……”
“我……我是在澳门输了钱，回来后没地方借，有人给我介绍了他……”
“谁介绍的？”
张达声音越来越。
“是……是马建强……”
许靠回椅背。
果然。
这不是简单的高利贷。
这是一张精心编织的控制网。
马建强用赌博把张达拖下水，再用高利贷把他死死捆住。
而放高利贷的虎哥，很可能就是吴南区那些治安案件背后的幕后黑手。
“老郭。”
许站起身，推开门。
郭正南正在外面等着。
“查虎哥。”
“把吴南区所有跟他有关的案子全部翻出来。”
“还有，通知陈建。”
许眼神冰冷。
“让他先从虎哥这条线入手。”
“既然他是常务副局长，那就让他干点实事。”
郭队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许局。”
“大家想组个局，也好让你认识下兄弟们。”
许想了想，问道：
“什么时候？”
“今晚七点，江州大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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