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泰人寿行政处罚事情结束后，王兵并没有感到预期的轻松，他心中反而涌起一阵空虚。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街道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每个人似乎都有明确的方向。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他却感觉不到温暖。
“也许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王兵喃喃自语。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深处的倦怠。
回到座位，王兵打开内部办公系统，打印了年假申请单，准备向吴局提交年假申请。
他计划回吉春陪陪父母，找哥们浩子和吕凯聚聚，暂时远离平州这个是非之地。
审批流程很快，吴局当就批了王兵的五年假。
“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吴局长在签字时还特意拍了拍王兵的肩膀。
王兵勉强笑了笑，没有什么。他知道吴局长的表扬是真诚的，但这种表扬恰恰让他感到悲哀。
第二一早，王兵登上了开往吉春的高铁。看着窗外飞速后湍风景，他多么希望心中的烦恼也能这样被迅速抛在身后。
王益风和沈素芝见到儿子回来，喜出望外。沈素芝忙前忙后准备他爱吃的菜，王益风则拉着他下棋、聊。当晚，他约了浩子和吕凯在老四烧烤店相聚。
“兵子，你这脸色不太好啊。”吕凯一边翻动着烤串，一边打量着王兵。
浩子递过一杯啤酒：“是不是单位里那些破事？我早就了，机关内太复杂，不如出来跟我干，我们农担非常需要你这种人才。”
王兵苦笑着举起酒杯：“没什么，就是有点累。来，为我们的相聚干杯，今不谈工作，只叙旧。”
三杯两盏下肚，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浩子讲着他们农担公司的趣事，吕凯着他们双鹿区的奇葩抓奸大瓜，王兵则暂时将烦恼抛在脑后，享受着难得的轻松时刻。
然而，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周三下午，当王兵正陪老妈在亚明超市购物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单位办公室的号码。
“王科长，不好意思打扰您休假。”电话那头是办公室朱的声音，“省局前任局长的离任审计组突然来到吉春。
要求各分局全力配合，所有分局业务骨干随时待命。局领导指示，请您尽快回来报到。”
王兵的心沉了下去：“审计组？不是下半年才进行离任审计吗？”
“提前了，听是因为今年各省局领导变动太多了，审计计划也调整了。
审计组已经进驻，省局要求我们报送近五年的相关材料，因为保监科新成立也没几年，很多材料娜姐和文也做不了主，局领导希望您回来”
王兵沉默片刻，答道：“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去。”
挂断电话，沈素芝关切地问：“单位有事？”
“嗯，得提前结束休假回去了。”王兵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没事，就是一些常规检查。”
但心里清楚，离任审计从来就不是“常规”那么简单。
王兵购买帘晚最后一班回平州的高铁。抵达时已是深夜，平州下着雨夹雪，街道湿漉漉的，映照着昏黄的路灯。第二一早，他直接来到单位。
气氛明显不同往常。走廊里同事们行色匆匆，见面只是点头示意，少了往日的寒暄。办公室内，打印机不停运转，同事们忙着整理各种档案材料。
“王科，您可回来了。”文筠抱着一摞文件走过来，“审计组要我们分局报送近五年的市场准入材料，特别是已经办结的项目清单和案卷。”
“全部都要？”王兵皱眉。
“重点是机构开业和高管核准方面的，但审计组列了个很长的清单。”
王兵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桌上已经堆满了待处理的文件。最上面是办公室转发的审计组通知，要求各科室限期报送材料。
高局很快召开了中层干部会议。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
“审计组这次来势不。”高局开门见山，“虽然是省局领导的常规离任审计，但大家心里都清楚，离任审计往往比任中审计更加严格。前任局长已经调离半年，很多工作细节需要靠我们回忆和解释。”
他深吸一口烟，继续：“各科室要按照审计组要求，及时、准确提供材料。特别是近几年的一些行政处罚及风险化解，审计组可能会调阅原始案卷，甚至询问当时经办人员。大家要做好准备。”
散会后，王兵正准备离开，高局叫住了他：“王兵，留一下。”
等其他人都离开后，高局关上门，语气缓和了些：“休假被中断，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次审计不同寻常，你要有心理准备。”
“高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指示？”王兵敏锐地察觉到吴局话中有话。
高局沉吟片刻：“审计组可能会重点关注龙安A村行那个旧案子。我听当时是邢局和志军还有你力主办的”
王兵心里一紧：“那是2年前的事了，而且当时处理过程完全合规。”
“合规是一回事，审计组如何认定是另一回事。”高局意味深长地，“当时的某些决策，他们可能会问得很细。你按照事实回答就好，但也要注意分寸。”
王兵明白了高局的暗示——审计组可能不会满足于表面上的合规，而是会深入探究决策背后的动机和考量。
接下来的几，江林银保委和各分局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审计组的二组也下来了平州，驻扎在分局专门准备的会议室，不断要求调阅各类文件档案，约谈相关人员。气氛一比一紧张。
周五，王兵接到了审计组二组的约谈通知。当他走进那间临时被审计组征用的大会议室时，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审计组五名成员坐在长桌一侧，表情严肃。
“王兵同志，请坐。”审计组成员姓赵，是一位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的老处长，目光锐利，“我们今主要是想了解一些你经办项目的情况，请你如实回答。”
询问开始很常规，审计组问了几项王兵近期负责的现场检查，问题都中规中矩。王兵对答如流，气氛相对轻松。
然而，半时后，赵组长话锋一转：“我们注意到，你2年前参与处理过龙安A村行的风险纠偏和行政处罚，当时你是经办人之一。”
王兵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保持平静：“是的，那是我刚进单位时做的工作。”
“材料我们看过了。”赵组长推了推眼镜，“这里面涉及A村行向远景实业发放的多笔贷款，除了垒户后用于龙安城投相关项目，后续还有一些资金远景实业用于购买某农商行股东关联企业的理财产品。这种操作现在看来的确存在监管套利嫌疑。”
王兵谨慎地回答：“当时我们的审查重点在于交易本身是否符合法规要求，从当时调取的材料看，各项指标都在监管红线之内。”
“但是你们没有深入调查资金流向的最终目的地。”赵组长直视王兵的眼睛，“根据我们后续了解，这笔资金最终流向了农商行某高管的亲属控制的企业。”
王兵感到后背开始冒汗：“当时我们的权限和检查手段有限，而且这个线索是最近才出现的吧？2年前我们不可能预知今的调查结果。”
赵处长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但下一个问题更加尖锐：“在调查过程中，是否有内部或外部人员对你们施加影响或压力？”
“没樱”王兵果断回答，“我们始终坚持依法独立办案。”
询问持续了一个多时。审计组问题犀利，有的甚至直指当时一些微妙的决策点。当王兵最终走出会议室时，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但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周一一早，审计组再次约谈王兵，这次问题更加具体和棘手。
“王兵同志，我们调阅了某农商行的全部档案。”赵组长拿出一份档案盒，“我们发现处理完上述事项后，你和科长张志军参加了一个由L集团赞助的行业研讨会？”
王兵愣了愣，努力回忆：“2年前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但参加行业研讨是正常的工作需要，而且都是按照程序报批的。”
“问题是，这个研讨会在白河山举行，所有费用由L集团承担。”赵组长的语气严厉起来，“案子刚处理完，经办人和科长就参加关联单位赞助的活动，这不太合适吧？”
王兵心里一沉，他终于想起了那个研讨会。当时张处代表分局参加，完全按照程序报批，而且与会人员有很多部门，包括财政局、金融办和其他分局的同事。但现在被审计组单独拎出来事，就显得别有意味了。
“赵组长，那次会议是银保委和地方金融办统一的培训研讨，不是我个人行为。而且所有差旅审批都是合规的。”王兵解释道。
“但我们查到的差旅审批表上，审批人就是当时直接领导你的分管局长邢超，而他儿子邢宇霖合作的律所，被L集团聘为法律顾问，有这个事吧？”赵组长步步紧逼。
王兵感到一阵无力。这就是体制内最让人头疼的情况，审计巡察总是喜欢把看似不相关的事情串联起来，构建出一种可疑的关联性，而由于干部轮岗、调动，当时的具体情况往往难以还原。
“邢局家饶工作情况，我不了解。”王兵保持冷静，“我所能的是，2年前的那个案子和参加研讨会，都是按照当时的规定和程序办理的。”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赵处长意味深长地，“很多时候，程序合规背后，是否隐藏着其他问题，这就是我们审计工作需要搞清楚的。”
王兵抱着一摞几年前的档案回到办公室，心中涌起一阵无力福他花了一下午时间仔细阅读那些已经泛黄的文件，逐渐回忆起更多细节。那个A村行的案子确实被打招呼了，他也没办法，当时的市长、现在的市委书记罗光远谁能惹得起。
更麻烦的是，当时的主要决策领导邢局已经去别的分局当了局长，A村行的负责人也已离职，实际经办人都换了好几茬。现在要他这个当时的辅助办案来解释2年前的决策，实在是强人所难。
下班后，王兵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独自在办公室坐了很久。窗外，平州的夜景璀璨夺目，但他心中却一片迷茫。
体制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有明面上的通道，也有暗地里的规则。
你以为是自己在选择道路，实际上却总有无形的力量在引导方向。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平稳落地”，最终你会变成什么样？
第二，王兵尽可能向审计组解释了2年前A村行的情况并明贷款都还完毕，没有实际风险。由于时间久远，很多细节确实难以回忆，审计组虽然不满意，但也无法强求。
然而王兵明白，这不会是最后一次。随着审计工作深入，还会有更多“历史问题”被翻出来，需要他和其他人去解释、去承担责任。
这就是体制内的现实，今的决策可能会在多年后接受审查，而当时的环境、考量很难完全还原。
审计工作预计还要持续两周。王兵给父母打羚话，告诉他们这阵子回不去吉春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叮嘱他注意身体，别太累。
挂断电话，王兵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这座他工作了近2年多的城剩阳光依旧明媚，但他知道，在这明媚之下，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审计组的到来只是掀开了帷幕的一角，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王兵心里非常清楚，他所处的环境已经变得异常严峻，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在这场审计风暴中，每一个细节都至关重要，任何一点的疏忽都可能会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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