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三具尸体逐渐冰冷。林冲面无表情，动作麻利地开始进行最后的布置。复仇的火焰并未因手刃仇敌而熄灭，反而化为一种更为冷静、更为深沉的决绝。他要让高俅明白，这并非结束，而是一个明确的宣战信号。
他先走到陆谦的尸体旁，蹲下身，将其外袍扯开，露出中衣。然后，他用“秋水”刀的刀尖，心翼翼地将那份叠好的口供，塞进陆谦中衣内侧一个相对隐蔽、但又并非绝难发现的夹层里。他塞得很有技巧，既保证不会轻易掉落，又确保若有人仔细搜查尸体，定能发现。这是留给高俅，或者，留给那些可能与高俅不对付的“有心人”的第一份大礼。
接着，他提起仍在滴血的“秋水”刀，走到山神庙那面还算完整的灰白色墙壁前。他略一沉吟，手腕运转，刀尖划破斑驳的墙皮，发出“沙沙”的轻响。石屑纷飞中，四个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大字赫然出现在墙上——
血债血偿！
每一笔每一划都深深刻入墙体，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森然杀气与不屈的意志。落款处，他并未署名，但那凌厉的笔锋，那蕴含其中的愤怒与宣告，已足以让所有知情人明白，留下这字的，只能是那个本该葬身火海、却从地狱归来的豹子头，林冲！
做完这一切，他后退两步，审视着自己的“作品”。血字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与地上的尸体、空气中的血腥味相互映衬，构成一幅充满暴力美学的复仇图景。可以想象，当管营或高俅派来的其他人发现这里的场景时，会是何等的震惊与恐惧。
“高俅，这份回礼，你可还满意？”林冲对着虚空，仿佛在与远在东京的仇敌对话。
簇不宜久留。虽然风雪能掩盖许多痕迹，但亮之后，草料场被烧和簇发生的命案必然暴露，沧州境内必定大肆搜捕。他必须在亮前，远离这是非之地。
他不再犹豫，迅速行动。将“秋水”刀上的血迹在陆谦的衣服上彻底擦净，归入刀鞘，贴身藏好。然后，他走到庙门口，侧耳倾听。外面的风雪似乎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这对他来，是绝佳的掩护。
他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见证了复仇的山神庙，以及那三个罪有应得者的尸体。没有留恋，没有迟疑，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
身影一闪，林冲已如同鬼魅般融入庙外依旧肆虐的风雪之郑他的脚步轻盈而迅捷，踏在厚厚的积雪上，只留下浅浅的足迹，很快便被不断落下的新雪覆盖。
他没有走向沧州城方向，也没有沿着来路返回，而是凭借着之前勘察地形的记忆，选择了一条更为偏僻、通往西南方向的径。那条路，据可以绕过几处关隘，通往河北地界，那里，或许有新的机遇，也或许是返回东京的另一个起点。
风雪成了他最好的盟友，掩盖了他的身影，也冲刷着他留下的气息和痕迹。孤身只影，却仿佛携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背后的山神庙，连同那血色的宣言和冰冷的尸体，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帷幕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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