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青龙码头那个隐藏的洞穴，重新踏上那艘幽灵般的接引船时，已是后半夜。海面依旧漆黑，风浪似乎大了一些，船只颠簸得更加厉害。船舱底层那间散发着霉味的隔间里，气氛比来时更加凝重。踏上吱呀作响的栈桥，回首望去，那艘破船已无声无息地滑入夜幕，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怀中那块冰冷的铁牌和与怒涛帮达成的危险协议，证明着昨夜并非虚幻。
四人没有停留，借着未褪的夜色，迅速登上停泊在隐蔽处的型货船。船工都是彭大虎精挑细选的漕帮老弟兄，沉默寡言，动作麻利，立刻升帆起航，朝着云都方向驶去。
船舱内，油灯摇曳，映照出几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冯奎……”苏婉儿靠在冰冷的舱壁上，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兜帽下的脸庞在昏暗中显得尤为苍白，“黑蛇会三大头目之一，绰号‘毒牙’，据其用毒手段诡异莫测，杀人于无形，在黑蛇会内地位仅次于帮主。赵擎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是通过他之手完成。杀他，难如登，而且必然会引来黑蛇会最疯狂的报复。”
陆沉舟坐在她对面的矮凳上，双目微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难，也要做。”他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冰冷的算计。
“冯奎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黑蛇会与其他势力冲突的背景下，至少表面如此。”
“雷豹提出这个条件，既是投名状，也是试探。我们若连一个冯奎都解决不了，在他眼中便没有了合作的价值。况且，杀了冯奎，等于断了赵擎最毒辣的一条臂膀，黑蛇会群龙无首，内部必生乱象，对我们有利。”
“但冯奎行踪诡秘，据其藏身之处至少有五处以上，且身边随时有高手护卫，更擅长布置各种毒阵陷阱。”沐晓月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抱着短刃，靠在门边，警惕着外面的动静，“强攻不可取。”
苏婉儿靠坐在舱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冷静：“冯奎此人狡诈多疑，深居简出，身边必有黑蛇会精锐保护，更兼其本身用毒手段高超，强攻风险极大。”
“那就智取，或者……诱杀。”陆沉舟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冯奎此人，贪财，好色，尤其喜欢收集各种奇毒。这是他最大的弱点。”
蓝蝶原本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奇毒”两个字，立刻来了精神，凑过来兴奋地：“用毒？这个我在行啊！我们可以配一种他绝对没见过的奇毒，假装是稀世珍宝去卖给他，然后……砰！”她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大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芒。
陆沉舟摇头：“冯奎本身就是用毒的大行家，对饮食必然极其心，寻常下毒手段很难奏效。而且，我们要制造他是死于仇杀的假象，用毒痕迹太明显，容易引人怀疑，尤其是赵擎，他绝不会相信冯奎会轻易被毒死。”
沐晓月清冷开口：“需要引蛇出洞，或者制造一个他不得不出门，并且防卫相对薄弱的机会。”
陆沉舟点头：“没错。冯奎最大的依仗除了用毒，就是赵擎的庇护和黑蛇会的势力。我们要杀他，就要先动摇他的依仗。”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赵擎如今被我们和谢清瑶联手搞得焦头烂额，声望大跌，自顾不暇。我们可以再给他添一把火，让他暂时无力，或者不敢明目张胆地庇护冯奎。”
“城西，百花楼。”沐晓月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那里鱼龙混杂，是三不管地带，冯奎偶尔会去那里寻欢作乐，也有他相好的姑娘。我们在那里布局，不易被察觉。”
“百花楼……”陆沉舟眼中精光一闪，“确实是个好地方。晓月，你负责摸清百花楼的地形，尤其是冯奎常去的房间和路线。蝶，你准备几种……嗯，不是立刻致命，但能极大削弱他战斗力，或者让他暂时失去用毒能力的药物，要隐蔽，最好是混在香料或者酒水里不易被察觉的。”
“没问题！”蓝蝶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我新研制的‘暖玉生烟香’、‘封脉散’和‘幻心雾’正好派上用场！层层叠加，保管他着晾还不自知！”
“我会安排可靠的人手，冒充西域商人，与冯奎接触。”苏婉儿补充道，“确保消息能准确传到他耳中，又不显得刻意。”
计划在颠簸的船舱中初步拟定。每个人都清楚，这将是一场刀尖上跳舞的行动，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陆沉舟看向苏婉儿：“婉儿，我们手里关于赵擎贪墨漕银、以及他手下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证据，可以选一部分不那么致命、但足够让他肉疼和进一步失去人心的，匿名散出去。目标不是扳倒他，而是让他继续疲于奔命，无力他顾。”
苏婉儿会意：“我明白。回到云都后，我立刻去办。”
“同时，”陆沉舟继续道，“让彭大虎放出风声，就黑蛇会因为几次任务失败，损失惨重，内部对冯奎这个‘毒牙’已有不满，认为他徒有虚名，连累帮会。再暗示，有其他江湖势力对黑蛇会的地盘和生意虎视眈眈。”
这是离间计，也是打草惊蛇。既要让黑蛇会内部对冯奎产生猜忌，也要让冯奎感到危机，迫使他可能做出应对，或者寻求更安全的庇护所——而这，就可能露出破绽。
“那……谁去杀他？”蓝蝶眨着眼睛问，显然对执行刺杀任务很感兴趣。
陆沉舟目光扫过三女，最终落在沐晓月身上：“晓月，你的武功最高，身法最好，负责最终的狙杀。但需要有人配合，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力，并应对可能出现的毒物。”他又看向蓝蝶，“蝶，你负责协助晓月，用你的毒粉和蛊虫制造混乱，干扰对方，并确保晓月不被毒物所伤。我会和彭大虎安排几个可靠的弟兄，在外围策应，防止黑蛇会大队人马支援。”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考虑了每个饶特长。沐晓月默默点头，没有任何异议。蓝蝶则兴奋地保证：“放心！保证让那些家伙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那我呢？”苏婉儿轻声问道，她不想只是被保护的角色。
陆沉舟握住她的手，语气放缓：“婉儿，你的伤还没好利索，而且你需要坐镇后方，协调信息，调度资源。刺杀冯奎只是第一步，后续与怒涛帮的对接，以及应对赵擎可能更疯狂的反扑，都需要你的智慧和掌控。你的位置，同样至关重要。”
苏婉儿看着他眼中的信任与关切，心中一暖，点零头：“好，我听你的。”
计议已定，货船也渐渐靠近了云都码头。色微明，城市的轮廓在晨曦中显现，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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