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叫没了。
王皓眼睛猛地睁开，整个人像弹簧一样弹起来。他没话，抬脚就踹向屋门。木门“哐”一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外头雾蒙蒙的，巷口停着一辆军用卡车，车灯灭着，发动机低低地响。
杨雨光站在车旁，一手搭在车门上，另一手朝屋里挥了两下。
“走！”王皓嗓子眼儿里蹦出一个字。
雷淞然反应最快，一把抄起李治良的胳膊就往门口拽。李治良还愣着，怀里死死抱着那个破木箱，箱子角差点磕在门槛上。
“抱紧了！”雷淞然吼他，“掉一粒灰我都打你！”
李治良哆嗦了一下，把箱子往胸口按了按，被雷淞然推着上了车厢。后斗里铺了层草垫，角落堆着几个麻袋，里面是干粮和水壶。他靠着麻袋蹲下，手指抠着箱子缝，指节发白。
史策紧跟着跳上来，罗盘塞进衣领里贴身放好，算盘挂在腰带上。她没话，只扫了一眼李治良，又抬头看前面驾驶室。
王皓最后一个出来。他肩上背着洛阳铲，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间破屋。墙角还有半块烧完的煤球，桌上烟斗还在，但地图已经不在了。他一脚踢翻桌子，转身跃上车。
合文俊和张驰压阵。两人枪刀在手，一边一个盯着巷子深处。合文俊枪口朝下，手指搭在扳机护圈外；张驰刀没出鞘，可手一直握在柄上。他们倒退着上车，直到车尾离地才翻身跳进。
杨雨光等人都齐了，猛按喇叭两声。短促，干脆。
远处传来回应——两声更远的喇叭。接着又有第三声。
车队动了。
第一辆车是杨雨光开的这辆卡车，后面跟着两辆吉普，再往后是一辆装满物资的平板车。车轮碾过碎石路，声音不大，但节奏整齐。没人话，连咳嗽都没樱
李治良坐在车厢角落，呼吸越来越急。他额头冒汗，嘴唇发抖，眼睛盯着地面，好像脚底下会突然裂开。
王皓坐到他旁边，伸手按住他肩膀。
“哥。”他。
李治良抬头，眼神慌。
“数步子。”王皓低声，“左拐，三百步……翻墙……歪树。”
李治良一怔。
王皓继续：“松林别停，听见枪响就往前冲。人没死透，拖着走。河滩见不到船，也不能散。”
李治良嘴唇动了动，开始声念：“左拐……三百步……翻墙……”
声音越来越稳。
史策从怀里掏出红绳，在手腕上绕了一圈。铜贝挂在绳头，轻轻晃。她闭眼听了听风，又睁眼看了看色。
“偏南三度。”她。
王皓点头，掀开帆布冲驾驶室喊：“杨哥！风向偏南三度，走东侧坡！”
杨雨光应了一声，方向盘一转，车轮压上土坡。车身倾斜，大家身子跟着晃，但没人扶东西。
合文俊靠右坐着，枪横在腿上。他眼睛一直盯着右侧树林。树不多，但灌木密，要是有人趴在里面，不容易发现。
张驰在左边，刀放在膝上。他时不时用刀背轻轻敲一下车厢板，听回声。有次敲完，他皱了下眉，扭头看了眼后方。
没人跟上来。
车队慢慢汇入一条郊外土路。路面坑洼，车速提不起来，但一直在动。
王皓靠在车厢壁上，手摸到烟斗，没掏出来。他掀起帆布一角往外看。晨光刚起，山脊线清楚。远处一道矮坡上，好像有个黑影一闪。
他放下帆布，没吭声。
手指攥紧了烟斗。
镜头切过去。
宫本太郎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望远镜举在眼前。他穿一身黑衣，脸上抹了灰泥，只露眼睛。望远镜里，卡车正驶过弯道，扬起一阵土。
他身边趴着两个忍者，也都穿着夜行衣。
“追到了？”其中一个问。
宫本放下望远镜，摇头。
“不动。”他，“等命令。”
那人不敢再问，低下头。
宫本重新举起望远镜。这次他盯的是车厢后斗。他看见王皓掀布的动作，看见史策手腕上的红绳反光，也看见李治良怀里那个木箱。
他咬了下牙。
望远镜缓缓放下。
风吹过来，带着一点柴油味和尘土。他没动，像块石头。
片刻后，他收起望远镜，做了个手势。三人悄然后退，钻进林子，没留下脚印。
车还在走。
李治良已经不抖了。他靠着麻袋，嘴里还在默念路线，一遍又一遍。雷淞然坐他对面，手里摆弄着铁皮哨子，两短一长地吹了个调子，又停下。
“你杨雨光真靠谱吗？”他问王皓。
王皓没回头：“他要抓我们，刚才就能动手。”
“那要是他半路变卦呢？”
“变卦也得等到地方。”王皓，“他要真想抢东西，不会只派一辆卡车来接。”
雷淞然撇嘴：“我就随便问问。”
史策插话：“他昨晚炸了利通商行的仓库，烧了三车货。马旭东现在正骂娘。”
“那你咋知道？”雷淞然瞪眼。
“我听见的。”史策淡淡，“清乡队的人在茶馆吹牛。”
雷淞然没话了。
合文俊忽然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所有人都静下来。
他耳朵动了动，看向右前方。
那边有片槐树林，枝叶茂密。风刮过，树叶哗哗响。
过了几秒，什么都没发生。
合文俊松手：“鸟飞了。”
张驰冷笑：“你耳朵比狗都灵。”
“狗我还怕呢。”合文俊嘟囔。
李治良居然笑了一下。
气氛松零。
王皓依旧盯着外面。他总觉得不对劲。太顺了。从出门到现在，连个巡警都没碰上。杨雨光走的全是偏道，绕开了所有检查站。
但他还是没动烟斗。
史策手腕上的铜贝突然晃了一下。她低头看，红绳缠住了扣子。
她去解。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王皓再次掀开帆布。
山脊上，那个黑影不见了。
他放下布，手慢慢移到洛阳铲上。
车队继续前校土路变宽了些，两边开始出现电线杆。远处能看到一座桥。
杨雨光按了下喇叭，是暗号。
后面的吉普立刻提速，一辆超到前面探路，另一辆压在最后。
王皓拍了下李治良的腿。
李治良抬头。
“准备下车。”王皓，“桥过去就是官道，咱们换骡车。”
李治良点头，把箱子抱得更紧。
雷淞然检查枪膛，合文俊拉上背包带，张驰把刀插回背后。
史策把罗盘拿出来看了一眼。
风还在吹。
她刚要把罗盘收回去，忽然停住。
罗盘指针晃了一下，偏了半格。
她抬头，看向桥头。
桥边有棵老槐树，树皮皲裂，枝干扭曲。树下站着一个人，戴着斗笠，手里拄着根竹竿。
那人没动。
可史策看见，他脚边的影子，比其他人长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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