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江面吹过来,带着湿气和煤灰味。宫本太郎贴着墙根走,脚底像猫一样轻。他刚咽下那张纸条,喉咙里还留着纸的苦味。北坡道没人,只有几只野狗在翻垃圾堆。他没理它们,继续往前。
巷子口有盏路灯,灯罩裂了半边,光歪着照出来。他蹲在排水沟后面,抬头看。云越聚越多,色压得低。他摸了摸右眼的疤,手指一颤,赶紧收回来。
他从帆布包里拿出三枚苦无,甩手就扔。三道黑影钉在对面墙上,分别指向南巷、老西门、江边货栈。几乎同时,三个黑点从屋脊跃下,落地没声,捡起苦无就走。
宫本没动。他盯着南巷口那张板凳。板凳还在,但人没了。他凑近闻了闻,鼻子里全是辣油和芝麻酱的味道。热干面摊子收了,锅都凉了。他皱眉,这味太冲,盖不住别的气息。
他打了个手势。第四个人爬上房梁,第五个钻进了下水道井口。他自己翻过一堵矮墙,进了旁边院子。
这家灶台还有余温,碗筷没洗。他拿起一碗剩面,凑到鼻子底下。面条发馊,汤里浮着油花。他仔细闻,没有烟斗味,也没有外国香烟那种呛劲儿。王皓抽烟斗,史策用火柴点烟,雷淞然抽的是卷烟纸,这些味道他都记着。
屋里没人住的样子。床单没叠,但灰很匀,明几没动过。他撬开厨房窗,跳进去又跳出来,动作快得像老鼠搬家。
屋顶那人用手语比划:没见灰布长衫。下水道那个也冒头,摇头。排水管干净,没新脚印。
宫本靠在墙角,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六点二十八分。再过两分钟,路灯全亮。佐藤雷淞然肯定忍不住要吃热干面,可现在摊子收了,街上也没见他。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早就走了?还是换霖方?
他爬上隔壁屋顶,蹲在瓦片凹处。对面街角有个卖糖炒栗子的,炉子还烧着。几个穿短褂的年轻人围在那儿,一边嗑瓜子一边等栗子熟。其中一个胖的,穿蓝布衫,背有点驼,看着像雷淞然。
宫本屏住呼吸,盯着那人后脑勺。那人转过脸来买栗子,不是。脸太圆,耳朵也不一样。
他又等了十分钟。街上人少了,巡警提着灯笼走过两次,查了两个黄包车夫的证件。他一直没动,膝盖发麻也不敢换姿势。
远处戏园子响锣鼓,唱的是《挑滑车》。声音一响,他右手猛地一抖。时候父亲死那,也是这种锣鼓声,庙会热闹,谁也没注意上乌云。
他咬了自己舌头一口,血腥味让他清醒。不能在这时候出事。他从怀里摸出一包梅干,抠出一颗放进嘴里。酸得他眼角抽筋,但脑子清楚了。
他掏出炭笔,在掌心写了个“静”字。然后打手势,让三路人马停下主动搜查,改成分点蹲守。南巷、老西门、货栈,各留两人,夜里再合围。
他自己留在南巷屋顶。伏着不动,像块旧瓦。
风把檐角的铜铃吹得叮当响。他听着,忽然发现不对——这铃是铁的,声音清脆。可刚才那一声,像是木头碰木头,闷的。
他猛地抬头。
对面二楼窗户开了条缝,窗帘晃了一下。太快,不像风吹。他眯眼盯过去,什么都没樱
他慢慢往后缩了半尺,手摸到刀柄。没拔,只是握着。
过了五分钟,楼下传来脚步声。一个老头推着车,车上堆着废报纸。他一路哼着汉剧,经过巷口时停下来解裤带,对着墙根撒尿。
宫本松了口气。是真撒尿,声音对,弧度也对。
老头拉上裤子走了。巷子又静下来。
他重新趴好,眼睛盯着对面二楼。刚才那扇窗关上了。但他记得,窗框是深绿色,刚才开缝时,里面窗帘是米黄色。而现在,那颜色偏灰。
有人换过窗帘。
他没动。这时候冲过去,万一是个空屋,反而暴露。他决定等完全黑下来,再派人摸进去。
他把梅干渣吐掉,又塞了一颗进嘴。这次不那么酸了。他想起老家院子里那棵梅树,母亲每年腌三坛,一坛给他带路上。现在她应该不知道他在中国,只知道儿子去了南方做生意。
他低头看表。六点五十一分。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边。没打雷,但一下子黑了。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像被人一个个点亮。
他手指又抖了一下。这次他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耳朵。
就在这时,巷子另一头传来笑声。女的,年轻,话带上海腔。
“你这算盘打得响,不如去申曲班应聘。”
接着是男声,津口音:“龟儿子咧,我这是考古,不是算命。”
声音越来越近。
宫本全身绷紧。那是王皓和史策的声音。他慢慢抽出刀,贴在身侧。
两人走进巷口。王皓戴着眼镜,手里拎着个破皮箱。史策穿男式中山装,墨镜反着路灯的光。她左手指戴着翡翠戒指,右手腕缠红绳。
他们走到板凳前,史策坐下,王皓站着。
“你李治良真能守住箱子?”史策问。
“他胆,但认死理。”王皓,“钥匙在他身上,谁都拿不走。”
“雷淞然呢?”
“那子嘴碎,但不会坑自己人。”
他们话声音不大,但宫本听得清。他趴在屋顶,一动不敢动。只要他动一下,瓦片响,就会被发现。
史策忽然抬头,看向二楼窗户。
宫本立刻低头。
“怎么了?”王皓问。
“刚才好像有人在上面看。”史策。
“瞎想。”王皓笑,“这地方连耗子都懒得爬。”
他们又了几句,转身走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宫本趴着没动。他知道刚才有多险。史策不是普通人,她能察觉异常。
他慢慢松开握刀的手,发现掌心全是汗。
他掏出梅干,最后一颗。放进嘴里,嚼得很慢。
已经全黑了。风停了,铜铃不响了。
他抬起手,对着月光看了看掌心那个“静”字。字还在,但被汗泡得发白。
他轻轻抹掉。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明日行动,活捉为主。”
他把纸条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汽笛。
他没回头,只把刀插回鞘里,继续盯着巷子深处。
一只野猫蹿过屋脊,踩响一片瓦。
他眼皮都没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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