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宴的余温还绕着屋梁，青花瓷盘里剩下的酱肘子油光未褪，孙玉珍就踩着暮色把青布包袱摊在了炕头。她指尖捏着刚洗晒好的蓝布衫，叠得方方正正，连领口的纽扣都对齐了线，嘴里还念叨：“这布衫得放最上面，回京路远，拿出来穿方便。”
陆耀华坐在靠窗的木凳上，手里捏着张印着“京市军区”字样的电报，目光却没落在纸上——他总往门口瞟，像是在等什么。直到苏晚端着个漆木药箱走进来，他才放下电报，后背悄悄挺了挺。
“爸，妈，我给您俩收拾零药，还有给爷爷带的。”苏晚把药箱放在炕边，打开时露出里面分门别类的纸包，每个包上都贴着红纸条，写着“爸爸用”“妈妈用”“爷爷用”。她先拿起个印着“陆伯父用”的纸包，里面是晒干的决明子和菊花，“爸，您总熬夜看文件，眼睛容易花，每用这个泡水喝，能清肝明目。还有这个瓷瓶，是我熬的降压膏，每早上空腹吃一勺，温水送服，比西药温和，不伤胃。”
陆耀华伸手接过药包，指尖碰到干燥的决明子，沙沙响。他看着红纸条上清秀的字迹，喉结动了动，“晚晚有心了”，他把药包心翼翼塞进了内兜——那是他放重要文件的地方。
孙玉珍凑过来，看着另一个贴着“妈妈用”的纸包，里面是红枣、桂圆和黄芪，“晚晚，这是给我的？”“嗯，妈。”苏晚笑着点头，拿起黄芪给她看，“您上次总觉得累，气短，这个黄芪配着红枣煮水喝，能补气血。还有这个红糖姜茶包，您胃寒，早上喝一杯，暖乎乎的，不容易疼。”
她又翻开最下面的纸包，里面是用棉纸裹着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艾草香：“这是给爷爷的风湿膏，冬关节容易疼，睡前贴在膝盖上，能管一整晚。我还写了用法，贴在药膏盒上了，您到时候给爷爷一声，别贴反了。”
孙玉珍捏着风湿膏，拉过苏晚的手，“晚晚啊，你这孩子，心细得像筛子。我们来这几，你比霆琛那臭子还贴心，我这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苏晚反握住她的手，“妈，您别这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和爸疼我，爷爷还惦记着我，我只是帮咱自家人准备点药，算不得什么。”
陆霆琛这时走进来，看见娘俩拉着手，嘴角也扬了起来：“妈，晚上早点休息，不然明赶不上早班车了。”孙玉珍白了他一眼，却没松开苏晚的手，反而拉得更紧：“我跟晚晚话，你插什么嘴！”
着，她从包袱里翻出个红布包，打开来是条米白色的羊毛围巾，织着细碎的梅花纹：“晚晚，这是我来之前织的，京市的羊毛软和，你冬围，不冻脖子。冬冷，可不能让风灌着。”不等苏晚反应，孙玉珍直接将围巾绕到她脖子上，“别推！这是妈的心意，你要是不收，妈回京了也不安心。”
陆耀华在旁边看着，从口袋里掏出支钢笔——笔身是深黑色的，磨得发亮，是他用了十年的军用钢笔。他递到陆霆琛手里：“你子，以后多陪陪晚晚，别总想着训练，别让她一个人在家。多给家里写写信，你爷爷不但心里也盼着你的信。”陆霆琛接过钢笔，指尖碰到笔帽上的纹路，点零头：“爸，我知道了。”
夜色渐深，孙玉珍还在跟苏晚京市的事：“晚晚，等夏来了，你跟霆琛有空的话，就回京城住几。咱们去逛王府井，那边的绸缎庄有最好的杭绸，给你做件新旗袍。还有前门的炸酱面，浇上肉末，撒点黄瓜丝，香得很！”她越越起劲，“我还带你去见我那些老姐妹，让她们看看，我儿媳妇多俊，多能干！”
苏晚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期待：“好啊妈，夏有空的话，我跟霆琛去看您和爸，还有爷爷。”
“哎！好！”孙玉珍笑得眼角都皱了，拉着苏晚的手不肯放，“咱们就定了，可不许反悔！”“不反悔。”苏晚轻声，心里暖得像揣了个火炉。
第二一早，刚蒙蒙亮，孙玉珍就起来煮了米粥，还煎了四个荷包蛋，摆成整齐的一排。“晚晚，快吃，凉了就腥气了。”她把最大的荷包蛋夹给苏晚，“多吃点，到了京城，妈就不能给你做早饭了。”
陆耀华也没闲着，把苏晚准备的药包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每个都放好了，才塞进随身的布包里。他看着陆霆琛：“在部队，好好训练。晚晚有啥困难，你要是解决不了，就给我发电报。”陆霆琛点点头：“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晚晚的。”
收拾妥当，一行人往车站走。清晨的风裹着雪粒，孙玉珍把苏晚的围巾又紧了紧：“别露着脖子，冻着就不好了。”苏晚笑着应着，手里还拎着个布兜，里面是刚蒸好的红糖馒头：“妈，路上饿了吃，比车站的干粮软和。”
到了车站，王嫂和张岚也来了，手里拎着清河的米和大枣：“婶子，叔，这是咱清河的特产，回去给爷爷尝尝。”孙玉珍一一接过，“谢谢你们啊，这几麻烦你们了。”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响起，孙玉珍扒着车窗，拉着苏晚的手：“晚晚，有空了回家看看，可别忘了！”苏晚使劲点头：“妈，我记着呢！有空就去！您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们报平安！”
火车慢慢开动，孙玉珍还在挥手，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晚晚！霆琛！常写信啊！”苏晚和陆霆琛站在月台上，挥着手，直到火车变成一个点，再也看不见。
苏晚摸着脖子上的羊毛围巾，指尖还留着孙玉珍的温度。陆霆琛把她揽进怀里：“别难过，夏咱们有空就去京市了。”苏晚靠在他怀里，笑着点头——她知道，这不是离别，是下一次相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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