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闭合的震动在岩壁间回荡，余波未尽，叶无痕已将苏璃月轻轻放在石台之上。她的呼吸微弱，眉心那道金线仍未断开，依旧缠绕在他手腕，像一根看不见的锁链。他没有立刻松手，而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那道银灰伤痕仍在蠕动，仿佛有东西在血肉深处挣扎。
龙葵靠在石碑旁，红衣染血，肩头的伤口渗着暗红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竟发出轻微的嘶响，像是被什么腐蚀了。她咬牙撑起身子，声音沙哑：“这地方……不对劲。”
叶无痕没答，只将左手缓缓抬起，本源之瞳悄然开启。九重漩涡在瞳孔深处缓缓旋转，目光扫过三块石碑，又落向地面。裂缝自石碑底部蔓延而出，细密如蛛网，黑雾正从缝隙中渗出，带着一股极寒的死气。他蹲下身，指尖轻触裂痕边缘，一股阴冷顺着指腹窜上经脉，竟让他手臂一麻。
这不是普通的魔气。
他闭眼，识海中本源之力迅速流转，将那股气息纳入分析。刹那间，记忆翻涌——《妖九变》第三重碑文中的封印图谱，与眼前裂痕的走向完全重合。唯一的区别是，图谱中标注的封印节点，此刻正逐一熄灭。
“不是自然裂开。”他低声道，“是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话音未落，苏璃月忽然睁眼。
她没有动，只是手指猛地收紧，攥住了叶无痕的手腕。她的瞳孔泛着淡淡的金光，嘴唇微颤，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第三重……不是功法。是钥匙，也是锁……你不能碰它。”
叶无痕皱眉：“你什么？”
她没再回答，眼中的金光骤然熄灭，身体一软，再度陷入昏迷。唯有那道金线仍在微微震颤，像是在预警什么。
龙葵踉跄上前一步，盯着地面裂缝：“你听见了吗？”
叶无痕抬手示意她安静。
确实有声音。
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响在识海深处——低沉、沙哑，像无数枯骨在摩擦，又像远古巨兽在低语。那声音没有具体语义，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仿佛在召唤什么。
他猛然站起，左掌一旋，吞噬漩涡浮现掌心，将四周弥漫的黑雾尽数吸拢。可那声音并未消失，反而更清晰了。
“蝼蚁……”那声音终于成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你体内流淌着吾之血……归来吧……”
叶无痕瞳孔一缩。
他能感觉到，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自己的血脉深处响起。更可怕的是，他的左手吞噬漩涡竟在不受控制地自主旋转，仿佛在回应那低语。右眼也开始发热，血丝从眼角蔓延而出，本源之瞳的九重漩涡竟有分裂之兆。
“滚出来！”他低喝，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神志一清。他强行逆转吞噬之力，将侵入识海的那股意志反向吸纳。刹那间，一股狂暴的神念被扯入体内，像是一道撕裂夜空的雷霆，在他识海中炸开。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未退半步。
在那股神念被吞噬的瞬间，他看到了——深渊之中，一只巨大的猩红瞳孔缓缓睁开，瞳孔中央，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面孔。那面孔与他有七分相似，却更加狰狞，眉心一道裂痕贯穿额头，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撕开过。
“你……是谁？”他心中冷问。
那面孔未答，只是低笑了一声。笑声未落，叶无痕识海剧烈震荡，前世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百年前，他在囚牢中无数次看到的幻象，正是这张脸。那时他以为是疯魔所致，如今才知，那是对方在试图与他建立联系。
“不是幻觉……”他喃喃，“你一直就在那里。”
龙葵强撑着走到他身边，声音发紧：“别再吸了！你的血脉在沸腾！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反噬！”
叶无痕没动。他死死盯着地面裂缝，那黑雾已凝聚成一道漩涡，中心缓缓浮现出一颗头颅——漆黑如墨，额生独角，双目紧闭，却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那不是实体，而是由纯粹神念凝聚的残躯。
“魔帝……”他终于明白。
这根本不是什么远古封印的邪物，而是与他同源的存在。他的本源之瞳能看穿一切本质，此刻却在那头颅内部，看到了一道与自己心口残月印记完全相同的烙印。
“你不是想杀我。”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是想回来。”
漩涡中，那头颅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在笑。
“终于……看见了。”低语再度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赞许，“你不是我的敌人……你是我的容器。”
叶无痕冷笑：“容器？那你可看走眼了。”
他猛然抬手，左掌吞噬漩涡全力运转，右拳凝聚混沌之力，作势欲轰。可就在他即将出手的刹那，苏璃月的身体突然剧烈一震，唇角溢出一道血线。那道金线猛地绷直，竟与石碑之间形成一道共鸣光弧。
“住手！”她再度睁眼，声音微弱却急促，“这封印……不是为了困住他……是为了孕育他……你若强行摧毁，他会借你的力量重生！”
叶无痕动作一滞。
龙葵喘着气，靠在石碑上：“所以……这《妖九变》根本不是功法？是喂养他的仪式？”
苏璃月艰难点头：“每一代吞噬者出现，都会激活石碑共鸣……他们的本源之力，会被引向魔渊深处……滋养那具残躯……直到……它完整。”
叶无痕沉默。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道银灰伤痕仍在蠕动，吞噬漩涡也在微微震颤。他终于明白，为何道齿轮会对他产生反噬。不是因为他逆，而是因为他的存在，早已被定义为“魔帝归来的媒介”。
“所以……我不是在打破宿命。”他低声道，“我一直在走你安排的路。”
漩涡中，那头颅缓缓睁开眼。
猩红的瞳孔直视叶无痕，低语如风：“不是安排……是回归。你吞噬万物，炼化本源，你以为是在变强？不，你是在为我铺路。你的每一次突破，都在唤醒我的意识。你的每一分力量，终将归于我身。”
叶无痕没动。
可他的心跳，却在加速。
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躁动——仿佛体内有一部分在回应那低语，在渴望融合。
“你在怕。”那声音继续道，“怕自己其实早已不是‘你’。”
叶无痕猛然抬手，一掌拍向自己左臂。皮肤裂开，鲜血涌出，他将血抹在石碑裂痕边缘，同时低喝：“封！”
本源之力顺着血液渗入地面，裂缝中的黑雾顿时一滞。漩涡开始收缩，那头颅的身影也逐渐模糊。
“你封不住我。”低语仍在回荡，“只要你在吞噬，我就在生长。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我的呼吸。你活的每一刻，都是我的苏醒。”
叶无痕后退一步，站到石台边缘，将昏迷的苏璃月护在身后。他的呼吸沉重，手臂上的伤口未止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坑。
龙葵靠在碑旁，声音虚弱：“你打算怎么办？”
叶无痕盯着那即将闭合的裂缝，目光沉冷。
“你你是我的另一面。”他缓缓开口，“那我就看看，到底是谁吞了谁。”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将吞噬漩涡对准自己心口，作势要将那残月印记生生挖出。
漩涡中，那头颅终于动容。
黑雾翻涌，低语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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