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握剑的手微微一颤，那道与他面容七分相似的白衣人影还未消散，心口却已泛起一阵钝痛。他未曾动用吞噬之力，也未催动冰火双瞳，可识海深处却像被无形之手缓缓拧紧，祖龙逆鳞的金光尚在经脉中游走，却压不住那一声低吟自耳畔响起。
“月儿弯，娘不还……”
童谣断续，音调歪斜，像是从一口枯井底部爬出的回响。叶无痕瞳孔骤缩，雷火剑横在身前，剑身微震，却不是因敌意，而是他自己的手臂在抖。
龙葵龙首猛然转向他，百丈龙躯在残破虚空中一滞。她看见叶无痕的呼吸乱了，识海中那刚刚归于平静的九重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向旋转。冰火双瞳不再澄澈，反而蒙上一层灰雾，仿佛有东西正从内部腐蚀他的神志。
她低吼一声，龙尾横扫，震开四周尚未散尽的法则碎片，龙爪按地，俯身靠近。
而叶无痕已听不见外界声响。
他的视线被拉入一片昏暗——青瓦屋檐滴着血水，石板路被染成暗红，一个女子背对着他跪在院中，发丝散乱，衣襟破裂。她手中握着一把短匕，刀尖垂地，一滴一滴，血珠砸在石缝间。
“娘……”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卡在喉咙里。
女子缓缓回头，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得刺骨。那眼里没有痛，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悲悯。
“记住，”她开口，声音与童谣重叠，“你的软弱会害死所有人。”
叶无痕猛地后退一步，雷火剑几乎脱手。他想调动吞噬之力，可那力量在经脉中凝滞，仿佛被某种无形之物封锁。他这才意识到——心魔之主没有攻击他的肉身，而是将他最深的记忆抽离出来，铸成牢笼。
他站在原地，掌心冷汗浸湿剑柄。
那女子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来，每一步都踏在血泊之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触到他脸颊。
“跟我走吧，”她，“这一次，别再逃了。”
叶无痕的呼吸停了一瞬。他想点头，想扑进那怀抱，哪怕明知道是假的。可就在指尖即将碰触的刹那，耳边传来一阵剧痛。
龙葵一口咬住他耳朵，力道狠厉，几乎撕裂皮肉。
鲜血瞬间涌出，温热顺着脖颈滑下。
“假的！”龙葵的声音炸在他耳畔，带着龙魂特有的威压，“你母亲早死了！别看她的眼睛！”
叶无痕浑身一震，识海如遭雷击。那女子的身影在他眼前扭曲，面容拉长，嘴角咧开，露出不属于人类的笑容。她的眼眶里，不再是悲悯，而是心魔之主那抹熟悉的冷笑。
幻象裂开一道缝。
他猛地抬手，五指张开，本源之瞳九重漩涡强行逆转，吞噬之力不再外放，而是反向吞向识海中那股黑气——那正是童谣残留的余音，是心魔埋下的引线。
黑气如活物挣扎，顺着经脉逆冲而上，直逼神魂核心。叶无痕闷哼一声，鼻腔溢血，但他没有松手。他任由那股侵蚀之力在体内冲撞，以自伤为代价，硬生生将幻象的根须从识海中拔出。
“砰！”
幻境崩塌。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裂开的虚空之上，手指深深抠进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雷火剑斜插在身侧，剑身嗡鸣不止，仿佛也在抗拒刚才那一瞬的失控。
龙葵缓缓收回头，唇角带血，龙瞳紧盯着他，声音低沉：“你还醒着？”
叶无痕没答，只是喘息着，一滴汗混着血从额角滑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血还未干，逆鳞的纹路在皮肤下微微发烫。
他知道刚才有多险。
若不是龙葵那一咬，若他再多看一眼那双“母亲”的眼睛，他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心魔之主不靠力量，不靠法则，它专挑他最不愿触碰的地方下手——那个七岁孩童躲在柴房角落，听着院中惨叫却不敢出声的夜晚；那个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连至亲都护不住的瞬间。
“我的软弱……”他声音沙哑，几乎听不清，“确实害死过人。”
龙葵龙尾微动，挡在他身前，隔开虚空深处那片尚未散尽的黑雾。
叶无痕缓缓抬头，望向心魔消散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缕残音，在虚空中轻轻回荡，像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缠绕在识海边缘。
“但这一世，”他撑着剑柄站起，脊背挺直，“我不会再逃。”
话音落下，识海深处忽然泛起一丝异样。
那是一面虚影，悄然浮现于祖龙逆鳞旁，镜面漆黑如渊，边缘浮现出细密裂纹。它没有映出叶无痕的脸，也没有映出战场，而是缓缓倒转，像沙漏翻转，时间逆流。
镜中浮现出一条模糊的路——石板巷口，槐树垂枝，一个穿蓝布裙的女子抱着孩子走过，笑声清脆。
那是他重生前从未见过的画面。
可他却觉得熟悉。
仿佛他曾在那里站过，又仿佛，那本该是他从未失去的过去。
叶无痕瞳孔微缩，正欲细看，镜面忽然一颤，倒转停止。
就在此时，远处黑雾中，那道白衣人影再次浮现，嘴角勾起，无声开口。
“三后，我回来时，你会求我让你回到那一刻。”
叶无痕握紧剑柄，指节发出轻响。
龙葵低吼，龙爪在地面划出深痕。
黑雾缓缓退去，童谣的余音却未散，仍在识海深处轻轻回响，像一根埋进血肉的针，看不见，却每跳一次，就刺一次。
叶无痕站在裂空之上，雷火剑斜指地面，血从耳朵滴落，砸在剑脊上，溅开一星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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