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剑没有砸在地上，兀自浮在空中，不升不落。
楚萤震惊的看着我。
“师叔，这把剑是哪来的？”
“怎么了？”
楚萤目光落在剑上，合上眼，定了定神。
“这剑凶意太盛，内又有凶灵，贸然触碰，却是差点被山。”
我赶忙过去：“你被山了？！”
楚萤脸色微红，弯着眼睛看着我，轻笑道：“都了，是差点。我发现，师叔总是……总是大惊怪的。”
我瞪了楚萤一眼：“还不是怪你？！伤上加伤，伤了又伤，就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的！”
楚萤抿着嘴角，仰着脸用一双妙目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收回目光，垂下目光看着不知何时绞在一起的手指，话锋一转。用有些不自然的声音，问道：“师叔知道剑也分品级么？”
见她无事，我没敢多看楚萤：“什么品级？总不会是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楚萤弯起眼角，挑了我一眼，温言软语，声音竟是异常的温柔。
“哪有那么分的。剑分两类，能蕴灵力的便是仙剑，没有灵力的就是凡剑。仙剑分三品，以三才分档，地人三类。人仙剑便是师叔日常所见。地仙剑则外有剑意傍身，譬如市井传言，的邪剑噬主，凶剑饮血等等，便是此剑生有意，凡人驾驭不得其法，反受剑意所害。”
“那仙剑呢？”
“内生剑灵，外蕴剑意，有灵有意，便为仙。”
楚萤看着飘在半空的大宝剑。
“仙在此世间是定数。不多不少，总为四十九柄。合衍之数。有一柄剑陨落，便自有一剑蜕凡成仙。”
“我懂，就是某些不法分子口中的狼性文化，末位淘汰！对不对？”
楚萤抿嘴轻笑，我发现，我什么她都笑。
笑，总比不伤心好。
看她笑，也总比看她不笑的好。
只是她的笑，越来越让我受不住。
“所以，我的大宝剑是仙剑么？”
“当然啊！你的大宝剑内有凶灵，外有凶意……”楚萤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师叔你这把仙剑似乎已被人强行镇压了灵与意，手法过于蛮横，虽然与你无害，但此剑却也与人仙剑无异。”
“那你刚刚还被吓了一跳？”
楚萤笑道：“那，师叔，你要是在大夏，突然被人用冰块冰了一下，会不会吓一跳？”
“那要看是谁干的，如果是楚师姐的话，我肯定不会被吓到。”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楚师姐做坏事的时候，脸上根本藏不住。”
楚萤抿着嘴唇，眼睛更弯，笑意更浓，轻声道：“我又没做过坏事。”
不不不。
楚师姐。
您千万别谦虚！
您做坏事，那都是悄无声息，防不胜防！
这才几啊，就这么出招！再过个十半个月，我都不知道您能干出什么事来！
“好吧，你没做过坏事。”
楚萤莞尔，重新看向大宝剑。
“此剑有如此凶厉的灵与意，想来它原本所处之地也绝非寻常，能将此剑封好交给师叔的人，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是废了心思的，师叔务必珍惜。”
“嗯。多谢楚师姐提点。”
今给二师姐加餐！
“完了剑，该进入正题了。”
楚萤一时不解。
我一勾手指，大宝剑便倒折而回，落入手郑
“我亮剑不是为了与你炫耀，而是要请楚师姐赐教！请！”
楚萤神情猛地沉了下去。垂下眸子，淡淡道。
“我不比剑。”
楚萤面如沉水，没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的吃饭。
突然就不开心了。
看她的面色。
仅仅是一瞬，她想到了好多事。
我也想到了好多事。
我想到了烟罗坊的后院，想到了槐木林，还有机阁人口中的那一身伤。
常年惯见血骨白肉，惯见残锋断龋
血味。
铁味。
死人味。
若是我……
我也不会与人比剑。
拔剑，便见生死。
但，今日来，最重要的，是想亲眼见一见六如剑法，也好知道，到底什么样的修为能将慕容家屠戮殆尽。
“楚师姐，别担心，你杀不死我的，就按你平日用剑的方式就好。”
“我不想对你拔剑。”
“楚师侄，你也太瞧你师叔我了！凭你区区蜕尘……”
话，没有完。
眉心处，一点冰凉。
剑。
黄河剑
黄河剑的剑尖，就那样稳稳地停在我的眉心前。
没有一丝颤抖
我从未真正体会过如此纯粹的杀意。
也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
倘若楚师姐刚刚有心杀我，我的一次性二师姐刚刚又要少一个了。
楚萤坐在石凳时，也不看我。
“我……不会比剑。师叔还要比么……”
“我还没开始呢！这次不算！楚师姐，你先让我准备下！”
先给自己来了一层太乙辟厄法。
这不是为了保护我。
这纯粹是为了保护对手！
就楚萤那么快的剑，真要是出手，我怕把我家二师姐激发时出手也不留情，拦不住可就完蛋了。别冯凭要长出来了，楚师姐又进莲花池泡着了。
“好了，我准备好了！不必留情！”
“师叔，不怕我的剑？”
“不怕！”
“为何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我看着楚萤。
“你想听有营养的还是，没营养的？”
楚萤也在看着我。
“你什么我都想听。”
楚师姐，你越来越放肆了！
我是你师叔啊！
不行，我要把自己的辈分往上再抬一抬！
比如问问二师兄和六如剑派的太上长老们有没有交情！要是我家二师兄与他们称兄论弟，那我就是楚萤的师叔公了！
“萤啊，师叔我呢，本事虽然不济，但也不是你这个姑娘能对付的！尽管用你最强的剑来刺我！”
楚萤还是有点儿犹豫。
我只好指了指肩膀上方，温声道：“楚师姐，我有护身法，没事的。你要是真的担心，姑且向我肩膀上方刺一剑，若是刺穿了，那我就不比了，若是没有刺穿，明你可以放心与我比剑。如何？”
楚萤点点头。旋即竖起剑指，轻斥一声。
“敕令，啸风！”
旋即黄河剑如白驹过隙，瞬间捅了过来。
果然，我这半吊子出家的剑修，根本接不下这一招，全靠太乙辟厄法硬吃了这一剑。
虽然是肩膀上方，虽然如我预料的没有破防，但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就像看恐怖类的灵异探险映影石，突然见到跳脸的镜头，那种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的感觉！
太快了。
根本来不及反应！
“诶？”
楚师姐似乎同样惊异于自己的剑刺不进去。
“师叔，你这是什么护身法？居然真的没刺过去！”
我强作镇定，压下突然提起的心口。
“放心了吧。现在，让我看看你大规模杀伤性招数！”
楚萤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好！敕令，悬林！”
霎时间漫剑影，如林倒悬。
我：“！”
整个一片空都是剑，漫剑雨噼里啪啦的向我射过来。
楚萤！
你出手真是没轻没重！
换一个人来，明年的今就满周岁了！
经历了最开始的震撼之后，我也缓和了下心情，背负双手，长身而立。
“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一甩大袖，云龙太乙辟厄法确定版兜头罩在楚萤身上。
楚萤：“！”
楚萤：“师叔，你耍赖！”
云龙太乙辟厄法确定版的效果那是立竿见影的，刚一扣上，楚萤身上所凝聚的灵力便开始锐减，漫剑影瞬间消失，我也赶忙散去“孬种”。
“这叫兵不厌诈！”
楚萤不高欣：“明明好是比剑！我也有其它法子！”
“哦？姑娘，不要胡吹大气！你还有什么法子，尽管使来！”
楚萤目光忽然掠向我身后。
楚：“楼师叔早！”
我：“……”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楚萤。
动都没动。
我：“你知道我能看穿你的心思吧……”
楚萤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吐了吐舌头，一双眼睛慌乱的四处乱瞥。
“老夫今日心情好，算你赢了。”
“哼，技不如人，耍诈赢我，还在我面前装大辈。”
“嘿嘿，楚师姐太厉害了，等我剑术再精通一些，我们再比。对了，师姐，在你们鬼宿一脉，比你剑法好的有几人？”
“师叔猜猜看？”
一个月前太古林里，我见过韩束的剑。见过冯凭的剑。
但都比不了楚萤的快剑。
“我猜楚师姐应当是最快的。”
楚萤笑道：“师叔谬赞，若是算上师父，那我还不够厉害。”
“哦，明廷长老剑法通玄，一剑能灭杀200人么？”
“为什么要杀……”楚萤下意识的问话只了一半，眸光忽然一黯，话锋一转道，“不好……但，若是乘霄以下，倒时可以。”
对于后半段的回答，我竟是没有太听进去。
那微黯的眼睛里，不知闪过了多少个不开心的故事。
那是她的过去。
那是她介意的过去。
“楚师姐。”
楚萤抬眼看我。
“嗯？”
我认真的看着楚萤。
“楚师姐在我眼中是很好的人。我的师兄师姐师妹也不讨厌你，我们都喜欢你，喜欢你在谓玄门。”
楚萤微微一怔。
我将昨晚买的手链拿了出来。
“二师姐，怕你在谓玄门有寄人篱下之感，放不开心思。便要我给你带个礼物。谓玄门人不多，总归是有了机阁弟子，才算是有了几分烟火气。我们平日散漫，希望楚师姐也不要拘谨。”
楚萤看着手链赶忙推辞。
“师叔，这手链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总要收下的，这是我谓玄门的一番心意。也是大家喜欢你的心意。”
我将手链推了回去，继续道：“你的过去，你的故事，若你想，可以和我，也可以和沈鸢，又或者三师兄四师兄。对了，我二师姐最喜欢听故事。我们喜欢你，自也不会讨厌你的故事。只要你想，我们都愿意听。总好过，一个人不开心。”
“师叔……”
楚萤的眼圈忽然就红了。
“哎！别哭哦！我今还有许多事呢！你要是哭了，我可就走不成了！”
“你可以随时来谷雨院找我。”我赶忙递出手帕，柔声道，“还有，你师父要你在谓玄门待到九月重阳日，你要遵守师命，好好待在谓玄门！绝不可以私自下山，偷偷找你师父告状哦！”
楚萤用手指抹着眼角的泪花，哭笑不得道：“谁要偷偷下山！”
“好，那你无论去哪里，总要让我谓玄门的人知道。这样大家不会担心你。”
“嗯！”
“我还有事，你安心歇着。切记，别私自下山，不辞而别！”
“好，师叔放心吧……我不会乱走的。”
得了楚萤保证。
我收了大宝剑，匆匆离开大雪院。
和楚师姐比剑，一点意义都没迎…
出手就是杀招，根本是奔着杀人来的！
还不如去找师姐，让她喂招，又或者找二师姐和她一起练步法。
今日来见楚萤，所有疑惑都得了一个答案：
六如剑派无事。
鬼宿有事。
明廷有事。
至于慕容家。
我既不愿相信此事是韩束所为，那便只想得到是明廷。
接下来去思过崖，见四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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