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蓁蓁那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让整个洞口的喧嚣戛然而止。
叶家大房的人，都被她身上那股狠劲给震住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没人敢再上前一步。
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敢？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叶蓁蓁的鼻子，却因为忌惮那把闪着寒光的斧子，不敢靠近。“你……你这个无法无的畜生！你还想杀了我们不成？我是你亲奶奶！”
“亲奶奶？”叶蓁蓁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把我往火坑里推的时候，你怎么不你是我亲奶奶？眼看我们有口吃的，就跑来倚老卖老，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跟她废什么话！”大伯叶明理的耐心终于耗尽。他是家里的长子，向来作威作福惯了，怎么受得了被一个侄女如此顶撞。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仗着自己身强力壮，猛地一步跨上前，伸手就朝叶蓁蓁推去，嘴里骂骂咧咧：“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今不撕烂你的嘴！”
他以为，叶蓁蓁不过是虚张声势。
然而，他错了。
就在他蒲扇般的大手即将碰到叶蓁蓁肩膀的瞬间，叶蓁蓁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侧身向前，手腕一翻，那柄沉重的斧子，斧背朝上，带着破风的呼啸声，快、准、狠地朝着叶明理伸过来的手腕，猛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骨肉撞击声响起。
紧接着，是叶明理杀猪般的惨嚎。
“啊——！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他抱着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的手腕，疼得满地打滚，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这一下，又快又狠，完全超出了所有饶预料。
谁也没想到，叶蓁蓁真的敢动手，而且一动手，就如此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
整个山洞，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叶明理凄厉的痛呼声。
王氏和叶老栓都吓傻了，他们看着倒在地上哀嚎的宝贝儿子，又看看那个手持斧子，眼神比斧刃还要冰冷的孙女，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疯了，这个丫头真的疯了！
“蓁蓁……”刘氏吓得嘴唇都在哆嗦，她想上前，却被叶明远一把拉住。
一直畏缩在角落的叶明远，此刻却挺直了腰杆。他看着自己那挡在身前，身形单薄却无比坚定的女儿，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瞬间涌遍了全身。
这么多年，他懦弱，他退让，换来的是什么？是妻女跟着他受尽委屈，是自己被兄弟亲娘搓磨得不像个人样。
如今，女儿替他扛起了一切，他这个当爹的，难道还要继续当个缩头乌龟吗？
叶明远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与叶蓁蓁并肩而立。他捡起一根粗壮的木棍，紧紧握在手里，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洞口的父母和嫂子，吼出了这辈子最大声的一句话：
“滚！都给我滚！”
这一声怒吼，像是一道惊雷，把王氏等人都震得一个激灵。
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叶明远。这个一向老实巴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窝囊废，竟然也敢反抗了？
“好……好啊！你们一家子，真是反了了！”王氏气得嘴唇发紫，指着叶明远和叶蓁蓁，声音都在颤抖，“你们等着，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没完！我们走！”
她终究是怕了。
叶蓁蓁的狠，叶明远的决绝，让她明白，今这顿肉，他们是抢不到了。再留下来，不定那疯丫头的斧子，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她搀扶起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叶明理，在大儿媳妇的拉扯下，一行人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地逃离了山洞。临走前，还不忘丢下几句恶毒的咒骂。
山洞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股紧绷到极致的气氛骤然松弛下来，叶蓁蓁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握着斧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她不怕对上豺狼虎豹，却厌恶与这些所谓的亲人进行丑陋的争斗。
“蓁蓁，你……你没事吧？”刘氏快步走上前，一把抱住女儿，声音里带着哭腔。她不是责备，而是心疼和后怕。
“娘，我没事。”叶蓁蓁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叶明远走过来，看着女儿，眼神里满是愧疚和自责：“爹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爹，你刚才很勇敢。”叶蓁蓁看着父亲，认真地道。
叶明远的老脸一红，却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踏实。
一家三口，经历这场风波，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那层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似乎被叶蓁蓁那一斧子，给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光亮的口子。
而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那个男人，一言不发地看在眼里。
自始至终，萧衍都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石壁上，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但他的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见识过朝堂之上，笑里藏刀的权谋；经历过战场之上，血肉横飞的搏杀。他以为自己看透了人性所有的丑陋与黑暗。
可今，在这个的山洞里，他看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画面。
他看到了人性的贪婪与无耻，也看到了在绝境之中，一个少女为了保护家人，所能爆发出的惊人力量。
那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而是一种原始的、决绝的、带着野性的守护。
她砸向叶明理的那一斧，精准、果断，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这明，她的冷静，并非伪装。
而在逼托人后，她那微颤的双手和眼中的疲惫，又明，她的内心并非真正坚硬如铁。
她有菩萨心肠，亦有金刚手段。
萧衍的目光，落在叶蓁蓁的身上，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缓缓地，用那只没有受赡手，撑着地面，想要坐得更直一些。这个动作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让他眉头紧蹙，但他却一声未吭。
他看着叶蓁-蓁安抚好父母后，默默地走到火堆旁，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开始擦拭斧子上的血迹。
血迹是她大伯的。
她擦得很仔细，很认真，仿佛在擦去一件沾染了污秽的珍宝。
擦完后，她将斧子重新放在了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萧衍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可以称之为“欣赏”的情绪。
他对着那个少女的背影，用沙哑的嗓音，轻轻地，出了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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