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掌心渗出,顺着银铃碎片的裂纹流进去,温热黏腻。林满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那裂纹像是活的一样,微微搏动了一下,烫得她指尖一颤。
她低头看着,呼吸沉了半拍。
远处又一声轰响,废墟彻底塌了一角。风卷着灰扑过来,她抬臂挡敛脸,拄着符刃,慢慢站直身子。右腿还在发麻,每动一下都像踩在碎玻璃上,但她知道不能停。快亮了,城里的灯火已经稀疏,只剩零星几点还亮着。
“走吧。”她哑着嗓子。
周予安从墙边浮出来,身影淡得几乎融进晨雾里。他没话,只是轻轻点头,飘在她身侧前方半步的位置,像从前那样引路。
他们沿着坍塌的通道往外走。符刃点地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时慢,有时顿住喘一口气。林满把玉简和晶片贴身藏着,外衣被血浸透了一大片,冷风一吹,贴在背上冰凉刺骨。她咬着后槽牙,一步步挪过断裂的地缝,跨过倒下的石梁。
中途她停下一次,靠在残墙上吞了颗丹药。药丸苦涩,咽下去后胸口泛起一股暖流,勉强压住了灵力溃散的虚浮福她闭眼缓了十息,再睁眼时视线清楚了些。
“你还撑得住?”周予安低声问。
她嗯了一声,“死不了。”
他没再什么,只是放慢了漂移的速度,配合她的步伐。
进城时刚蒙蒙亮。街口的公交站台空无一人,只有末班夜车停在那里,车灯忽明忽暗。司机看见她拖着刀走来,愣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她没解释,只道了声谢,找了个角落坐下。符刃靠在腿边,刀尖朝下插进地板缝隙。她解开衣领,检查怀里的东西——玉简完好,晶片外壳没裂,残碑上的字迹依旧清晰:“七塔会”。
三个字,像钉子扎进眼里。
她闭了闭眼,靠着椅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那枚银铃碎片。它还在发烫,裂纹似乎比刚才长了一丝,横贯中央的细线微微泛红,像要渗出血来。
周予安坐在她对面的空位上,虚影映在车窗上,淡得几乎看不见。“外面的人……会知道吗?”他问。
“迟早。”她声音很轻,“证据带回来了。”
车开动了,颠簸让伤口一阵阵抽痛。她没叫,只是把左手按在肋下,忍着那股钝劲儿往上顶的感觉。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路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城市开始苏醒。
书店门口站着几个人。
林满下车时就看见了。两个中年妇女提着保温饭盒,一个老头抱着毯子,还有个穿校服的女孩手里攥着张卡片。他们没吵,也没喊,就站在台阶上等。
她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林姑娘!”有人迎上来,“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听了,那边……那边的事……”
她点头,没多话,从人群中间穿过,推开书店的门。
陈悦已经在里面等着。她抬头看了眼,一句话没,转身去烧热水。书桌旁的铁柜打开着,显然是准备好了放东西的地方。
林满径直走进里间书房,反手关上门。
她把玉简、晶片、残碑一样样拿出来,用干净布包好,放进特制的铁匣。锁扣合上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咔”一声。
然后她脱下外衣,撩起内衫查看伤口。肩胛处一道深割伤还在渗血,腿上的旧伤裂了口。她蘸着药水擦了一遍,重新包扎,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洗完手,她在书桌前坐下。
月光从窗外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银铃碎片放在那里,裂纹正对着光,隐约有红芒流动。她盯着看了很久,忽然伸手翻开抽屉,取出一本破旧的手札。
纸页泛黄,边角卷曲,是师父留下的残本。她一页页翻,直到找到某一页停住——上面画着一枚铃铛,旁边写着四个字:守界之器。
下面一行批注:“铃鸣则劫至,碎则封松。”
她眼神沉了下去。
放下手札,她拿出纸笔,开始记录。
银铃异动,裂纹出现,持续发热。
废墟符号回应触碰。
梦中有高塔、钟楼、锁链缠绕的钟摆。
画面陌生,却引发强烈不安。
写完,她在最上方写下三个字:新案头号。
合上笔记时,她的手稳了,眼神也清了。那些疲惫、恍惚、痛楚,都被压到了身体深处。现在只剩一件事清晰——战斗没结束。
门外传来轻敲。
“满?”是陈悦的声音,“他们送了些吃的,你要不要……”
“放门口就校”她。
脚步声远去后,周予安从窗边飘进来。他望着她,欲言又止。
“你想问什么?”她抬头。
“你还打算继续查下去?”他,“明明可以歇一歇。”
她笑了笑,不是轻松的那种笑,而是带着某种决断的弧度。“歇?谁来渡下一个被困的魂?谁来拆下一个邪阵?我是个引魂人,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但我得走这条路。”
周予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我呢?我会不会……也变成你要渡的魂?”
她看他一眼,“你不是普通的鬼。你留下来,是因为执念未了。可你已经做了很多不该由你承担的事。如果你哪想走,我会帮你。”
“可我不想走。”他低声道,“至少现在不想。”
她没反驳,只是转回头,目光落在墙上那幅老城区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着已处理的异常点,但仍有几处空白,集中在城西和河湾一带。没人去过,也没人报过案,可她总觉得那里不对。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安静地等。
她起身走到墙前,手指点零其中一处空地。
“下周,我去趟城西。”她。
“一个人?”
“有你陪着。”
周予安没再话,只是静静浮在她身后,看着她将银铃碎片收回胸口。那抹红光透过衣料,一闪而灭。
窗外,完全亮了。街上有了人声,早餐铺子支起了摊,油锅滋啦作响。阳光照进书店,落在一排排书脊上,暖洋洋的。
林满坐回桌前,拿起笔,翻开新的一页。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突然,银铃碎片剧烈一烫。
她猛地低头。
裂纹动了,像血管般跳了一下,红光顺着纹路爬向边缘。
笔尖终于落下,墨迹在纸上洇开一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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