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数日的春桃,这日终究是缺席了村干部会议——这是她当了妇女主任一年中,头一回没出现。
“春桃咋又没来?”王铁匠直起身朝门外望了望,阳光斜斜照在空荡荡的门槛上,往日里总先到一步、把茶杯摆得整整齐齐的身影,今日竟没了踪迹。
埋首核对蘑菇订单的王国强也蓦地抬起头,笔尖在纸上顿出一个墨点。
这几日春桃像变了个人,不仅接连缺席会议,连往日里追着他问销路、谈品种改良的劲头都没了。他喉结动了动,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这可真不是她的风格。”王健国掂着空空的水壶,脸上满是失望,“往常她总是第一个到,早早把茶泡好,茶香飘得满屋子都是,最近她到底咋了?”
王国强合上账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的磨痕,沉声道:“你们先组织村民收这批蘑菇,往后咱得换品种了,我去看看她。”
叮嘱完,他便大步流星地往春桃家赶。刚拐过村口那棵老槐树,就见春桃正从院里出来——
她竟难得地换了件水红色的碎花布衫,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用一根银簪子绾着,往日里沾着泥土的脸颊洗得干干净净,透着几分久违的明艳。
她怀里抱着宝军,家伙穿着新做的虎头鞋,正揪着她的衣襟咿呀学语。
“春桃,你这是要去哪?”王国强快步上前,挡在她身前。
见她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把宝军往怀里紧了紧,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让他心里的疑虑更重了。
“去县城谈合作。”春桃垂着眼,声音淡淡的,抱着孩子就要绕开他。
“谈合作哪能抱着宝军去?”王国强伸手想拦,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春花不是在家吗?让她帮着看会儿不行?”
“我不想总麻烦春花姐。”春桃侧身避开他的手,刻意拉开两步距离,布料摩擦间,都透着一股疏离。
“什么麻不麻烦的!”王国强皱起眉,声音不自觉提高,“我了会照顾你们母子,有啥困难你跟我啊!”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春桃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国强哥,以后……我再也不会麻烦你了。”
她完,转身就要走,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春桃瞥了眼屏幕,手指攥得发白,又抬眼看向一脸茫然的王国强,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嗯,我出门了,一会就到。”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挂羚话,才咬着唇解释,“国强哥,我去趟县城,上次蘑菇礼盒的张经理约我见面。”
“张经理?”王国强眉头拧得更紧,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人——
上次陪春桃送货,那人看春桃的眼神就黏糊糊的,话时还总刻意往她身边凑,当时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只是碍于生意才没发作。
“是。”春桃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我陪你一起去!”王国强想也没想就,“那人一看就不像好人,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危险了。”
“不用!”春桃立刻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抗拒,“国强哥,我是去见客户,你又不熟,去了也没用。”
“咋没用?”王国强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她的胳膊,“我宝军毕竟是我的孩子,你带他去见那种人,我能放心吗?”
春桃身子一僵,猛地后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把他放心上了?你心里装着的是谁,你自己清楚!”
她的哭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在王国强心上。
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想起这一年来春桃的付出,想起自己对她的忽略,喉咙突然发紧:“春桃,我……”
“别了!”春桃抹了把眼泪,抱着宝军就要走,“我走了,张经理还等着我呢。”
王国强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咬了咬牙,快步追了上去:“我送你去,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你也行!”
春桃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只是声音低低地:“随便你。”
王国强把车开过来,春桃抱着宝军坐在后座,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却暖不了彼此间的寒意。
宝军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乖乖地靠在春桃怀里,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到了指定地点,春桃抱着宝军下车,王国强忍不住开口:“张经理找你谈啥?要是他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别忍着,给我打电话。”
春桃没应声,心里五味杂陈——她何尝想这样跟王国强闹僵?
可那日他看桃花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拔不掉,也忘不掉。
春桃刚走进包厢,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张经理见她来了,眼睛立刻亮了,起身就想拉她的手:“春桃妹子,可算等着你了!”
春桃下意识地躲开,把宝军护在身后:“张经理,我们还是谈合作吧。”
“别急着谈合作嘛。”张经理搓了搓手,眼神在她身上打转,“上次你送的蘑菇礼盒,我客户很满意,不过……想长期合作,还得看妹子你的诚意啊。”
他一边,一边端起酒杯,“来,陪哥喝一杯,这合作的事,咱就定了。”
春桃眉头拧得更紧,像拧成了一个死结,眼底瞬间涌上来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张经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春桃的声音冷得像冰,刻意拉开了距离,“我今是来谈蘑菇合作的,不是来听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张经理却不以为意,反而往前凑了两步,脸上堆着油腻的笑,眼神黏在春桃身上挪不开:“春桃,你别装糊涂。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多不容易?我早看出来,你喜欢王国强。王国强心里有别人,你在他那儿能得到什么?”
他着,伸手就要去碰春桃的胳膊,“我对你的心意,你心里难道没数?上次送货我就跟你暗示过,只要你点头,跟了我,以后你们母子吃喝不愁,穿金戴银,比在这穷山沟里强百倍!我也不嫌弃宝军,就当是自己的孩子养着。”
春桃眉头拧成了疙瘩,刚要冷声拒绝,张经理的话却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割在她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到了嘴边的“不”字硬生生噎了回去。
她垂眸看着怀里的宝军,家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嘴唇还抽噎着,脸蛋上挂着未干的泪痕。
“吃喝不愁”四个字,像淬了糖的毒药,在她耳边反复盘旋——
这一年来,她起早贪黑跑遍周边乡镇找销路,宝军一都难见上她,她也想宝军能像正常孩子一样,有父母,有个家,王国强的冷淡像块冰,捂不热也推不开,她何尝不想给孩子一个安稳富足的日子?
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攥得宝军的衣服起了褶。春桃的眼神有些恍惚,她想起张经理上次送来的进口饼干,宝军吃得眼睛发亮;
想起他承诺的长期合同,想起自己无数个深夜抱着宝军,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愁,怕蘑菇烂在手里,怕宝军跟着她受委屈。
如果点头,是不是宝军就不用再跟着她风里来雨里去?是不是她就不用再一个人苦撑着,不用再为销路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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