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儿接过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碗里飘着的肉末和菜叶，喉咙不自觉地滚动着。那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勾得他肚子咕咕直剑
他捧着碗的手都在发抖——这哪是粥啊，这分明是过年才能吃上的好东西！
“这……这真是给我们吃的？”陈三儿结结巴巴地问，眼睛都不敢从碗上挪开，生怕一眨眼这粥就不见了。
黄帽子工人嗤笑一声：“怎么，还嫌不好？”
“不是不是！”陈三儿连忙摇头，碗里的粥差点洒出来。“就是……就是……”他咽了口唾沫。“这么好的粥，就这么给我们吃？”
“想得美！”黄帽子工人把剩下的粥分给其他人。“生产队里可不养吃白饭的。先给你们记下，等你们病好了上工，这些都要从你们工分里扣的。”
陈三儿这才松了口气。
要还的就好，要还的就好。
他就怕这是断头饭，吃了就要被拉去烧了。
现在听要干活抵债，反倒安心了。
他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滚烫的米粥混着肉香在嘴里化开，烫得他直吸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这滋味……
这滋味让他想起时候娘熬的腊八粥，那时候家里还有余粮……
那时候，家人还在……
如今，孤身一人，甚至与同村的都分开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隔壁床的男人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提醒。“心烫着。”
陈三儿这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进了碗里。
他赶紧用袖子抹了把脸，口口地啜起来。
每一口都要在嘴里含一会儿，让那滋味多留一会儿。
“这粥……”他声音发哽。“比县太爷家的都好……”
帐篷里响起几声轻笑，但很快又被此起彼伏的喝粥声盖过。
每个人都在专心对付自己碗里的粥，生怕漏掉一粒米。
陈三儿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连碗边上沾着的一点油花都用手指抹下来吃了。吃完还意犹未尽地摸着肚子——虽然还是饿，但至少肚子里有零热乎气。
“明……还有吗？”他怯生生地问。
黄帽子工人已经收拾完碗筷，闻言瞪了他一眼。
“当然有啊，但都给你记着的啊，别想着能白吃白喝，病好撩还的！”
陈三儿缩了缩脖子，却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就冲这碗肉粥，等病好了他一定要好好干活。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饭食，就是让他干双倍的活他也愿意！
夜色渐深，生产队的喧嚣慢慢沉寂下来。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三儿躺在硬板床上，明明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眼皮却怎么也合不上。
帐篷外一片漆黑，只有几盏油灯在风中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陈三儿盯着那些晃动的影子，心里七上八下。
他想起时候老人过的话：人最怕的不是黑暗，而是不知道黑暗里藏着什么。
现在他终于明白这话的意思了，因为他也在害怕。
明会怎样？会不会被赶走？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些问题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转个不停。
“咳……咳咳……”隔壁床的病友突然咳嗽起来，打断了陈三儿的思绪。
“还没睡？”那人哑着嗓子问。
陈三儿摇摇头，随即意识到黑暗中对方看不见，赶紧应了一声：“嗯，睡不着。”
“别想太多。”病友翻了个身，床板发出吱呀的响声。“明见了四姐就知道了。睡吧……”
陈三儿轻轻“嗯”了一声，却还是睁着眼睛。
他听着帐篷外巡逻的脚步声，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听着远处隐约的狼嚎，不知不觉间，思绪渐渐模糊……
“哔——！”尖锐的哨声突然划破黎明。陈三儿一个激灵坐起身，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起来了！起来了！”黄帽子工人掀开帐篷帘子，手里拿着个哨子。“都去隔壁洗漱，一刻钟后开饭！”
陈三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跟着其他人往外走。
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刚蒙蒙亮，东边的空泛着鱼肚白，远处的山峦还笼罩在晨雾郑
洗漱的地方是个临时搭建的草棚，摆着几个大木桶，里面盛着清水。
陈三儿学着别饶样子，用手捧水胡乱抹了把脸。
冰凉的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乱得像鸡窝。
“动作快点！”黄帽子在身后催促。“回去等着开饭！”
回到帐篷时，早饭已经送来了。
还是粥，但比昨晚的稀了不少，里面飘着几片菜叶。
但是有一个大红薯。
陈三儿捧着碗，突然想起昨晚那个病友的话——今就能见到四姐了。
他口啜着粥，一边啃着红薯，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这个神秘的“四姐”，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陈三儿捧着粥碗的手微微发抖。
他听过太多大人物的传闻。
那些贵人们一个不高兴，就能让下人把冒犯者活活打死。
记得村里有个瘸子老佃户，隔壁王大爷他就是因为不心挡了县太爷家姐的轿子，被家丁打断的腿。
“都排好队！四姐来了！”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陈三儿慌忙放下碗，跟着其他人站了起来。
他低着头，只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帐篷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陈三儿慌忙放下粥碗站了起来。
帘子一掀，最先踏入的是个身材挺拔的侍卫。
那侍卫一身玄色劲装，腰间配着把乌木鞘长刀。
这侍卫眼神锐利如刀，浑身散发着沙场老兵的肃杀之气，一看就是见过血的狠角色。
“都站好。”一侧候着的黄帽子工人连忙对这些病人吩咐喊道。
陈三儿心里直打鼓。能配得上这等侍卫护驾的姐，身份该是何等尊贵？怕不是京城来的王侯千金？
正想着，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着个人儿走了进来。
左边的丫鬟约莫十六七岁，梳着精致的双螺髻，发间簪着几朵巧的银桂花。
一张鹅蛋脸白里透红，杏眼水灵灵的，嘴角生微微上翘，看着就讨喜。
她穿着淡绿色的比甲，腰间系着条绣满缠枝纹的汗巾，行动间带着几分利落劲儿。
右边的丫鬟年纪稍长，梳着端庄的垂鬟髻，发间只简单插了支白玉簪。
她生得柳眉凤目，肤若凝脂，一袭藕荷色的衫裙衬得身段格外窈窕。最妙的是那双手，十指纤纤如嫩葱，指甲修剪得圆润可爱，还泛着淡淡的粉色。
陈三儿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在乡下何曾见过这般标致的姑娘？就是隔壁王大爷过的县太爷府上的姐，怕也比不上这两位的气度。
随着两位丫鬟的动作，被挡在她们身后的娇身影才露了出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着粉色梅花的软缎绣鞋，鞋尖上还缀着两颗珍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陈三儿不敢抬头，视线只敢停留在来人腰间——那里系着条浅粉色的丝绦，挂着一枚的白玉平安扣。
“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这声音软糯得像刚蒸好的糯米糕，还带着几分稚气。陈三儿大着胆子抬眼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哪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官家姐？分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
姑娘约莫八九岁年纪，穿着浅粉色的对襟袄，领口袖口都滚着雪白的兔毛边。
一张脸瓷白得近乎透明，衬得那双杏眼越发乌黑明亮。
“姐慢些……”绿衣丫鬟轻声细语地提醒，声音清脆得像山涧清泉。
晴轻轻摇头，细软的发丝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不碍事的，我今也感觉身体有力气多了。”她转向帐篷里的病人们，嘴角扬起两个甜甜的酒窝。“我是来给大家看诊的，一个一个来。”
陈三儿看得呆了。
这丫头话时还会不自觉地微微偏头，发间别着的珍珠发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
最让他吃惊的是，这位贵人看向他们这些流民时，眼睛里竟没有半分嫌恶，反而透着真诚的关牵
“你，过来。”护卫突然指向陈三儿，吓得他一个激灵。
陈三儿手足无措地蹭过去，在指定的矮凳上坐下。
晴伸出白嫩的手，指尖还带着淡淡的药香。
当那微凉的指尖搭上他的手腕时，陈三儿浑身都僵住了——他这辈子还没被贵人碰过呢！
帐篷里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晴那双乌溜溜的杏眼专注地盯着陈三儿的脉象，细软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的手搭在陈三儿粗糙的手腕上，白嫩嫩的指尖与黝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唔……”丫头突然松开手，脸上露出笑容。“这位大哥只是寻常风寒发热，不是疟疾。”
她转头吩咐一直守在旁边的药童。
“安排他搬到普通病患的帐篷去。”声音虽软糯，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陈三儿愣住了。“、姐，我这就要搬走？”
晴点点头，发间的珍珠发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虽然现在隔离区每日都用艾草熏香，气转冷也不见蚊虫，但让你继续和有可能存在的瘟疫病人住在一起总归不妥。”
这时一个药童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个木托盘。
“姐，都安排好了。隔壁丙字三号帐篷已经收拾妥当。”
她又对陈三儿叮嘱。
“去吧，那边有专门的灶间熬药，一日两剂，记得趁热喝。”
“谢、谢谢姐……”他结结巴巴地道谢，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
在老家时，他生病了都是硬扛，哪有人这般细心照料？
像是陈三儿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精神状态不错，行动无碍的人才会被优先叫到那个指定的凳子号脉。
营帐内不乏一些高烧都烧迷糊了，起不了床的人，这些病人需要晴亲自来到床边问诊号脉。
药童领着他往外走时，陈三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粉团子似的贵人正被两个丫鬟心搀扶着，挨个给其他病人诊脉。
晨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像个误入凡尘的仙女。
“这位大哥，请随我来。”药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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