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晨雾未散。
春桃轻手轻脚地拨开杏色软烟罗纱帐，帐内的姑娘裹着绣满兔子的锦被，只露出一张瓷白的脸。
十岁的年纪，身形却比同龄孩子还要娇几分，蜷缩在床榻中央，像只精致的瓷娃娃。
鸦羽似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浅阴影，粉嫩的唇微微张着，呼吸轻浅均匀。
“姐，该起了。”春桃柔声唤道，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着她。
晴睫毛颤了颤，却没有睁眼，只是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她这辈子的身体似乎一直有低血糖的毛病，晨起时总是眩晕得厉害，即便不是因为那麻沸散这会儿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软绵绵地躺着，她寻常时候也会赖床，任由丫鬟们摆弄。
夏荷端着鎏金铜盆进来，水温特意调得温热。
见姐还没醒透，她熟练地拧了帕子，轻轻敷在晴脸上。
蒸腾的玫瑰露混着淡淡的药香，总算让姑娘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姐，更衣。”春桃轻声哄着，她当然不指望自家姐回应，即便只是跟了晴很短时间，她也对自家姐有了足够的了解。
春桃心翼翼地将她从被子里扶起来。
晴浑身软绵绵的，连坐都坐不稳，只能靠在春桃怀里，闭着眼睛任由她们伺候。
夏荷取来一件浅樱色的衫，衣襟和袖口绣着细碎的杏花，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丝绦，衬得她愈发娇可爱。
春桃一边给她系衣带，一边忍不住笑。
“姐今日像只粉团子。”
晴困得睁不开眼，闻言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樱
“夏荷，给姐穿袜子。”即便夏荷和春桃是一起来的，她看起来还比春桃高出大半个头，但往日工作，夏荷却非常听春桃的话。
夏荷跪坐在脚踏上，捧着一双雪白的罗袜。
那袜子用的是上好的云锦，内里还絮了一层薄薄的丝棉，触手生温。
晴迷迷糊糊地伸出脚丫，巧的脚掌还没夏荷的手掌大，脚趾圆润如珠，透着淡淡的粉色。
春桃轻轻托着她的脚踝，夏荷心翼翼地将袜子套上去，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黄公子真是细心。”
虽然晴还是住在生产队里安排的木屋，但十一早就让人从京城送来不少东西，晴此时的吃穿用度都换上了京城里极品的上乘物件，木屋里的东西早就换了两茬了。
春桃从锦盒里取出一双杏色绣鞋，鞋头缀着两颗圆润的珍珠，鞋面绣着精致的缠枝杏花，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晴的脚刚伸进去，就忍不住轻轻“呀”了一声。
鞋底特意加厚了，内里垫着柔软的兔毛，踩上去像是踏在云朵上，又暖又软。她忍不住轻轻踢了踢脚，这鞋底，居然比她自己做的还舒服。
“喜欢吗？”夏荷笑着问。
晴点点头，眼睛里终于有了些神采。
“扶我起来。”这两休息过后，她似乎感觉身体恢复了许多，最基本的行动能力算是恢复了，不再像是两前那样连抬手都做不到。
她试着在春桃和夏荷的搀扶下站起来，可才走了两步就气喘吁吁，脸泛起淡淡的红晕。
梳洗完毕，晴被抱到窗边的玫瑰椅上。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落在她瓷白的脸上，连细软的绒毛都看得分明。
她低垂着眼睫，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倚在椅背上。
夏荷端来早膳：一碗熬得浓稠的碧粳粥，配着几样清爽的菜；一碟晶莹剔透的虾饺，皮薄得能看见里头粉嫩的虾仁；还有一盏温热的蜂蜜水。这是晴自己吩咐的。
她感觉自己身体就是低血糖，早晨补点糖分能让她精神些，但在两个丫鬟看来，不过是姐贪嘴想着那一点甜蜜罢了。
“姐，张嘴。”春桃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凛到她唇边。
吃早饭的时候，她还在不断打着哈欠。
晴迷迷糊糊地含住勺子，慢吞吞地咽下去。
她吃东西的样子也像只奶猫，一口一口地抿，偶尔还会因为太困而忘记咀嚼，腮帮子微微鼓起，看得两个丫鬟忍俊不禁。
用过早膳，晴总算清醒了几分，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
夏荷取来一件浅杏色的斗篷，领口缀着一圈柔软的兔毛，衬得她一张脸愈发精致可爱。
春桃又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发间别了两朵的珍珠花，行动时莹润生光。
“姐今日真好看。”夏荷忍不住夸道。
晴眨了眨眼，总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想要逗一逗面前的丫鬟。
“我平日就不好看了？”
一侧已经摸清姐性子的春桃丝毫不慌，也笑着搭话。
“姐什么时候都好看，只是今配上黄少爷差人送来的衣裙，更加好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十一和玄平已在廊下等候。
晴被春桃扶着站起来，新换的绣鞋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只有细微的桂花香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开来。
她试着走了几步，虽然还是气喘吁吁，但至少比刚才稳当了些。
晨风拂过，檐下的风铃轻轻摇曳，叮咚声里，姑娘纤细的身影被晨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宛如一幅精心描摹的工笔画。
她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夏荷去开门，自己却扶着春桃的手，慢慢往前走了几步。
浅樱色的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衣襟上的杏花仿佛被风吹拂般轻轻摇曳。
那双缀着珍珠的绣鞋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只有细微的桂花香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开来。
可才走了短短几步，晴便已经气喘吁吁，瓷白的脸泛起淡淡的红晕，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身形娇，看起来甚至不像十岁的孩子，此刻脚步虚浮，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春桃早就伸手作出了虚扶的动作，指尖微微发颤，随时准备在姑娘摔倒的瞬间将她稳稳捞住。
夏荷刚打开房门，晨光便倾泻而入，映得晴发间的珍珠花熠熠生辉。
一直等在门前的十一抬眼便看见了这一幕——姑娘纤细的身影摇摇晃晃，杏色的斗篷衬得她愈发柔弱，领口的兔毛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像是风中瑟缩的动物。
十一眉头一皱，目光立刻扫向春桃，眼底带着几分责备。春桃心头一跳，连忙上前一步，手臂稳稳地环住晴的腰，让她将身体的重量完全靠在自己身上。
晴靠在春桃怀里，胸口起伏得厉害，却还是看见了十一看向两个丫鬟的目光。
她急急地开口，声音还带着喘息。
“是……是我让她们扶着我走的……”
她缓了缓，努力平复呼吸，才继续道。
“适当的锻炼……能让身体早些恢复……”
十一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走上前，伸手轻轻揉了揉晴的发顶，温声道。
“不急这一时，等你身体好些再走也不迟。”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颤的腿上，语气虽柔和，却不容反驳。
“万一这时候摔了怎么办？反而得更长的时间恢复吧？”
“我又不是什么常年卧床的老人……”晴声嘀咕。
却被十一打断。
“听话。”
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十一半蹲下身，视线与晴齐平，指尖轻轻拂去她额角的细汗。
“走这几步就累成这样，还逞强？”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心疼。手指顺势捏了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瞧瞧，脸都白了。”
晴鼓了鼓腮帮子，杏眸里盈着不服输的倔强
“我、我明明比昨日多走了两步……”
廊下传来玄平刻意的咳嗽声。十一回头，见老马和任二少爷已经站在了木屋之外，显然是知道他们准备出发，想要继续陪同。
昨日的肩舆已经换成了一个精致的暖轿，铺着软绵绵的杏花绣垫。
晨雾渐散，晴被十一抱上软轿时，仍觉得方才那一幕有些恍惚。
晴所住的木屋虽然属于生产队中心，住在周边的人最低都是分队长级的中上层工人，大家早就对这位突然到来的奇怪大姐议论纷纷，在这里住了两，晴也渐渐习惯了旁人看向她那好奇的眼神。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杏色斗篷下露出的一截绣鞋尖——缀着珍珠的鞋头在晨光下莹润生光，就像此刻工坊区众人望向她的眼神。
轿帘微掀，沿途的景象与昨日大不相同。
青石板路上来往的工匠们纷纷停下脚步，那些原本带着好奇与质疑的目光，此刻竟都染上了几分敬意。
一个正在搬运工具箱的年轻工匠甚至放下活计，远远地朝轿子方向躬身行礼。
晴眨了眨眼，细白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斗篷系带。
“奇怪……”她声嘀咕，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前两日这些人看她的眼神分明还带着怀疑——毕竟谁会轻易相信一个十岁的姑娘能治得好疫病？
大多人都以为这是她大姐一时兴起，过来游山玩水的。
甚至有些恶意揣测的流言，她明明衣食无忧，医术只是兴趣，她这次过来哪里是什么治病救人，分明是拿这里的病人练手试药。
虽然她顶着这一张包子脸，在西疆那一回也是从一开始的质疑过来的。
她能理解这些质疑、好奇的眼神。
但理解，并不代表她喜欢。
可今日，大家看她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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