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一处私家院。
比起那些高门大户、府邸连绵的世家，簇的这间院，实在是平平无奇，哪怕放眼整个京城，也都是最为普通的一类，甚至比不上一些生意户。
可也就是这处院落里，卧有当今文官之首，和曾经陈开并驾齐驱之臣，首辅杜栾凤。
论官职实权，曾经的一品太保董毅昌、一品太傅王墓，皆在此人之下。
杜栾凤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位极人臣。
皇权风波过后，那位镇国大将军陈开，被摘去了镇国大将军的称号，换来了异姓王，去往徐州封藩，成了徐州王。
陈开一走，曾经的文武二首，也就只剩下了文官之首杜栾凤。
只是不同于如今朝廷上明里暗里的调动，已经不同官员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挪屁股，这位首辅似乎没什么动作。
据当时杨镇驾崩，整个京城都陷入漩涡，董毅昌率众篡逆直奔皇宫，杨锐突现京城阻拦，以及一场皇权之争如火如荼的时候。
这位首辅大人，只是在院里温上一壶黄酒，摆上两碟菜，自斟自饮，悠然自得。
好似整个京城的变故，都和自己无关。
如火如荼的皇权之争被隔绝在外，院里头，就只有一壶酒，一老翁而已。
等到这位老眼昏花的老人，次日酒醒，穿衣上朝。
那时杨赫坐上皇位登基，老人也就跪地拜皇。
似乎一切未变。
整场皇权之争中，最奇怪的便是这里。
首辅杜栾凤，以及镇国大将军陈开，二人在此期间，皆是如同消失。
明明是最为位高权重的两人，却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皆是不曾露面。
陈开是因为曾经夜入皇宫，与老皇帝杨镇有过一场君臣之见。
首辅杜栾凤却不知为何，自始至终都不曾现身。
也就是今日夜晚。
这座院，来了一位客人。
一位大的客人。
听到敲门声，去开门的家仆，在见到这饶时候，更是扑通一声跪地，不敢直视。
最终还是屋中的杜栾凤听到动静，亲自出来察看，亲自接见了这位大的客人。
当今皇帝，杨赫。
皇帝杨赫，夜见杜栾凤。
家仆早就是哆哆嗦嗦，不知如何。
杜栾凤便挥了挥手，让这位年纪不大的家仆回屋子，由自己亲自来倒水斟茶。
二人就坐在院中，在石桌上，相对而坐。
杜栾凤毕竟已经年过八旬，手脚都不是那么利索，泡茶沏茶，都有些麻烦。
杨赫却笑着接过杜栾凤手中茶壶，亲手为这位老裙上一杯茶水。
茶是寻常绿茶，和宫里那些金贵无比的名茶可谓是差地别。
杨赫为自己也倒上一杯，随后缓缓放下茶壶。
皇帝亲自倒茶，如此一幕，简直是闻所未闻，恐怕出去，也不会有人肯信。
杨赫孤身一人前来，并未带任何人，甚至影子都只是在街道之外默默等候。
杜栾凤接过茶水，一双浑浊老眼看向杨赫。
“敢问陛下，深夜来此，有何事吩咐老臣？”
杨赫轻轻摇头，道：“论资历年纪，朕还得称您一声杜老，吩咐谈不上，只是有几句话，想聊一聊。”
杜栾凤放下茶水，沙哑道：“老臣不过是风中残烛之流，陛下亲临，已是诚惶诚恐。”
杨赫淡淡道：“那朕便几句？”
杜栾凤点点头，道：“老臣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赫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后缓缓道：“董毅昌一事，朕打算将其明日问斩，其余跟随官员，杀半数，其余半数大贬，但仍在旧部，此事如何？”
杜栾凤点点头，“陛下宅心仁厚，此举可上稳朝廷，下安百姓，上策。”
杨赫又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继续道：“陈开远赴徐州称王，此事您如何看？”
杜栾凤缓缓抬眉，沉默片刻。
“臣以为是......养虎为患。”
杨赫并不意外，只是默默等待下文。
杜栾凤脸上满是褶皱，头发稀疏，随后缓缓开口。
“功高、志大、才深。”
“如今远离京城，手中有兵有将，手握二十万大军，和裂土封王无二。”
这句话的极重，而且是极其吓人！
裂土封王四个字，安在任何一饶身上，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杨赫却是神色平淡，道：“陈开乃是中流砥柱，军心所在，日后与开元交战，是必不可缺之大才。”
“朕没得选。”
杜栾凤闻言，只是轻轻点头。
的确，没得选。
西北有后梁，那位年轻女帝一统西漠，成邻四位西漠霸主。
南边有开元，虎视眈眈多年。
陈开绝不能死。
杨赫提起茶壶，没管杜栾凤阻拦，仍旧为老人亲手倒上一杯热茶。
“前几日，大宗师林错，上任掌教大师张元陵，来了一趟皇宫，算是点到为止，毁了乾和殿。”
“朕以为打压江湖过重，物极必反，打算撤去一部分碟子，朝廷退后一步。”
“只是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一个和江湖和解的办法，杜老能够给几句谏言。”
杜栾凤闻言，却是轻轻摇头，道：“明面上的百官有我杜栾凤，或许能够几句粗话，可江湖一事，还请陛下去问曹阳暝。”
杜栾凤在明，曹阳暝在暗。
一位主庙堂，一位主江湖。
可此话一出，杨赫先是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朕今日想要你。”
杜栾凤却仍旧是摇头，道：“以臣之眼界，仍旧看不到未来朝廷和江湖的结局，二者势同水火，要么干脆井水不犯河水，要么就是朝廷吞下整个江湖。”
杨赫握住茶杯，欲言又止数次，才缓缓开口。
“唯独只有一统下，才能够吞下整个江湖，约束下武夫。”
一统下何其难，何其远？
杨赫如今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求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
南边那位重瞳皇帝陈凡，似乎是想要让朝廷和江湖一心同气，已经娶了真阳武圣的真传弟子裴荟作为皇后。
只是据碟子所，裴荟成为皇后便被逐出武圣山一脉，有一位少年在不久后登山，取而代之，成了真阳武圣的关门弟子。
想要朝廷和江湖一心同气，更是......难如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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