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矿区外的荒原上就传来了马蹄声。不是零星的几匹，而是成队的铁蹄踏碎冻土的闷响，像远处滚来的惊雷，把树梢的霜花震得簌簌往下掉。
负责了望的阿虎从树上滑下来，脸冻得通红，手里的望远镜都在抖：“是殖民民兵！至少五十人，骑着马，背着火枪，领头的是个戴红围巾的，看着像军火商霍克——昨那两个探子，准是给他报信了！”
消息像野火似的在矿区里传开。正在擦拭改良火铳的老张手一顿，铅弹“当啷”掉在地上：“霍克那老狐狸，果然没安好心！前几还派人来问咱们要不要‘便宜火枪’，原来是探咱们的底！”
宇快步登上了望塔，望远镜里的景象让他眉头紧锁——殖民民兵列成三排横队，前排是持步枪的射手，后排架着两门炮，炮口黑沉沉地对着矿区大门；霍克骑在一匹黑马上，红围巾在风里飘得刺眼，正用马鞭指着矿区的方向，不知道在喊些什么，他身后的民兵们时不时发出哄笑，显然没把矿区的防御放在眼里。
“他们没直接进攻，是在等咱们出去谈牛”宇放下望远镜，声音透过寒风传到每个火铳手耳中，“霍克想要的不是厮杀，是咱们的矿脉——他知道硬打会吃亏，想逼咱们主动交出开采权。”
矿区的木栅栏后，三十名火铳手已经各就各位。王工程师新改的“漏斗装弹”派上了用场，牛角漏斗往枪管上一扣，火药“唰”地就滑了进去，比之前快了足足两秒。老张蹲在栅栏后，摸着改良火铳的快装巢，嘿嘿笑：“这玩意儿是真顺手，等会儿让霍克见识见识，谁才是‘便宜货’！”
“别冲动。”宇按住他的肩膀，“他们人多，但咱们占着地利。栅栏外挖了三道壕沟，埋了削尖的竹桩，他们的骑兵冲不过来。先看看霍克要什么。”
话间，霍克那边派出个信使，骑着马慢悠悠地过来，到了壕沟边勒住缰绳，扬着手里的羊皮纸：“霍克先生了，只要交出东边的矿脉，他就带弟兄们走，还能给你们留十支旧火枪——识相的就赶紧签字，不然炮一响，这破栅栏可护不住你们！”
火铳手们“嗤”地笑出声。阿虎朝着信使喊：“回去告诉霍克，想要矿脉？先问问咱们手里的家伙答不答应！”他举起改良火铳，对着空“砰”地放了一枪，子弹穿透晨雾的声音格外清亮。
信使吓得一哆嗦，掉转马头就跑。霍克那边顿时骚动起来，前排的民兵举起了步枪，炮口也微微下调，气氛瞬间像拉满的弓弦。
宇让火铳手们打开栅栏的侧门，自己走了出去，身后跟着两个抬着木箱的学徒。他站在壕沟内侧，离霍磕队伍还有三十步远，朗声道：“霍克先生，你带这么多人马来，就是为了抢一块别人先发现的矿脉？传出去不怕丢了军火商的脸面？”
霍克骑着马往前挪了几步，红围巾扫过马颈的鬃毛：“宇子，别跟我讲规矩。这荒原上，枪杆子硬的才有资格话。”他指了指身后的民兵，“看见没？这些弟兄手里的枪，都是我刚从殖民区运来的，射程比你们的破火铳远一半——识趣的，现在让开，还能保住命。”
“是吗？”宇示意学徒打开木箱，里面是五支改良火铳，枪管上的螺旋膛线在晨光里闪着光，“这是我们新改的火铳，九十步外能打穿三寸厚的木板。霍克先生要不要试试？”
霍磕眼神暗了暗——他昨晚收到的消息矿区只有旧款火铳，射程最多六十步，可宇手里的家伙看着就不一样，枪管更长，机括也更精巧。他心里打了个突，嘴上却不肯软：“少耍花样！就算你改得再好，能有几支？我的人比你多三倍！”
“够用就校”宇指了指栅栏后的壕沟，“你要是不信，让你的人往前冲三步试试？看看是你的骑兵快，还是我们的竹桩硬。”
僵持了约莫一袋烟的功夫，霍克身后的一个胖民兵忍不住了，举起步枪就想瞄准。宇眼疾手快，抄起身边的火铳，对着胖民兵头顶的树枝“砰”就是一枪，树枝应声断裂，惊得胖民兵的枪都掉了。
“霍克先生，”宇的声音冷了下来，“管好你的人。再有人敢举枪，下一枪就不是打树枝了。”
栅栏后的火铳手们立刻举起武器，三十支改良火铳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民兵队伍，黑洞洞的铳口在晨雾里像一群睁眼的狼。老张喊了声“装弹”，牛角漏斗碰撞枪管的“叮叮”声此起彼伏，节奏快得让霍磕眼皮直跳——他的民兵装弹至少要二十秒，可矿区的人看样子不到十秒就能完成，这速度太吓人了。
霍克突然想起前几卖给他探子的消息：“矿区的火铳装弹慢，防御全靠栅栏。”现在看来，那探子要么是被收买了，要么就是瞎了眼。他瞥了眼身后的两门炮，心里清楚，这炮填弹慢，真打起来，还没发射第二发，对方的火铳就能把炮兵打成筛子。
“子，你够狠。”霍克勒转马头，红围巾往脖子里塞了塞，“这矿脉我暂时不碰，但别以为这事就完了——殖民区的正规军下个月就来巡查，到时候有你哭的！”
宇笑了笑：“随时欢迎。不过霍克先生，下次再带人马来，记得多带点子弹——我们的火铳，可不挑食。”
霍克狠狠瞪了他一眼，挥了挥手：“撤！”
民兵们不甘心地骂骂咧咧，收起步枪，推着炮往回走。马蹄声渐渐远了，荒原上只剩下风卷着沙砾打在栅栏上的声音。
火铳手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老张举着火铳跳上栅栏：“宇哥，刚才那枪太准了！吓得那胖民兵差点尿裤子！”
宇却没笑，他看着霍克队伍消失的方向，眉头还皱着：“霍克的正规军不是假话。咱们得趁这一个月，把栅栏再加高三尺，再多改二十支火铳——下次来的，可就不是民兵了。”
王工程师凑过来：“我昨晚琢磨着，能在火铳上再加个‘快拆枪管’，清理火药残渣更快，不定能再省一秒装弹时间。”
“好主意。”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有，让弟兄们多挖几道壕沟，把竹桩换成铁的——从矿里炼出的铁锭正好能用，就疆铁刺猬’，让谁来都得扎一手血。”
晨雾散去，阳光照在矿区的栅栏上，把火铳手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老张正带着人给火铳上油，嘴里哼着新编的调子：“改良铳，快如电，殖民兵，吓破胆……”阿虎则爬到树上，往远处放了个风筝，风筝上绑着面旗，一旦有动静，旗面就能在十几里外被看见。
宇望着荒原尽头，心里清楚，这次对峙只是开始。霍磕退缩，不是怕了他们现在的力量，而是摸不清底细。等殖民区的正规军来了，真正的硬仗才会打响。但他不怕——手里的改良火铳越来越顺手，弟兄们的眼神越来越亮，连风里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这样的矿区，这样的人，总能在荒原上扎下根来。
栅栏后的壕沟里，新埋的铁桩泛着冷光，像一排沉默的卫士。远处的风掠过荒原，带着霍克队伍留下的火药味，也带着矿区里特有的、铁器与炭火交织的气息——那是属于他们的，在绝境里生生造出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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