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黑松林的薄雾时，三辆马车已驶至林区深处。车轮碾过厚厚的腐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掠过枝头。秦风勒住马缰，侧耳听了片刻，林间静得能听见露水从叶尖滴落的声音，他这才朝后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吁——”第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宇跳下车，靴底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溅起细碎的泥点。他掀开货箱一角，检查里面的毛瑟步枪，枪身的蓝黑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每一支都用油布仔细包裹着，防潮纸完好无损。
“都检查一下，尤其是弹药箱，别颠开了。”宇的声音压得很低，黑松林里回声奇特，稍大点的动静就可能传出去很远。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树干，树皮上的划痕、折断的枝桠，任何细微的异常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是在无数次追踪与反追踪中练出的本能。
秦风正蹲在马车下检查轮轴，闻言抬头应道：“放心，出发前都用铁丝加固过了，除非掉下山崖，不然绝不可能散开。”他拍了拍车轴上的木楔，那是老杨师傅特意削的，刚好卡在裂缝里，“就是这轮子，走这种碎石路还是有点晃，得勤看着点。”
队伍里最年轻的后生五，正抱着步枪靠在树干上警戒，听见这话忍不住嘀咕：“宇哥，你那军火商真会跟来吗？咱们都绕了三回路了，还甩不掉？”
宇没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前方的岔路口。左侧的路杂草丛生，显然许久没人走；右侧的路虽平整些，却在路中央有块突兀的青石，石尖朝上，像是特意摆的。“你看那块石头，”他沉声道，“昨我们来的时候，它还倒在路边，现在却立起来了。”
五凑过去一看，果然见青石底部有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被挪动过。“这……这是有人在给我们‘指路’？”他瞬间握紧了枪，声音发紧。
“不是指路，是标记。”宇从怀里掏出那本牛皮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快速画下岔路口的地形，“军火商的人在暗处跟着，咱们走哪条路，他们就用这种方式给后面的人报信。这块石头立得这么扎眼，就是‘目标往右侧走了’。”
秦风脸色一沉：“这群狗皮膏药！非得逼我们动手？”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手。”宇合上笔记本，眼神锐利如刀，“我们带着物资，拖不起。一旦交火，不管输赢，都会耽误时间，而且枪声会引来更多麻烦——比如散匪。”
黑松林一带本就不太平，除了军火商的势力，还有几股散匪盘踞，靠劫掠过往商队为生。若是被他们盯上，局面只会更棘手。
“那怎么办？”五急道，“总不能一直被这么跟着吧？”
“换条路。”宇指向左侧那条杂草丛生的径，“虽然难走，但至少能甩掉尾巴。让马儿歇歇脚，我们先清障。”
弟兄们立刻行动起来，拿出砍刀劈砍挡路的藤蔓，用斧头凿开横在路中间的枯木。五砍得正起劲，忽然“哎哟”一声，捂着脚后退两步——他的靴子被一截尖锐的断枝划破，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心点！”秦风赶紧递过急救包，“这林子里的断枝看着不起眼，其实都跟刀子似的。”
宇蹲下身帮五处理伤口，目光无意间扫过草丛，忽然定住了。在一片深绿的蕨类植物下，藏着个不起眼的铁皮罐头，罐头盖被撬开一道缝，里面空空如也，但边缘的锈迹很新，显然是刚被丢弃的。
“他们离我们很近。”宇的声音冷了几分，“这罐头是我们昨分发给弟兄们的口粮，除了我们，只有跟踪的人会樱”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几声鸟叫，声音短促而尖锐，不似林间常见的鸟类啼鸣。秦风脸色微变：“是散纺信号！他们也来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运输队瞬间陷入了两难境地。宇站起身，望了望左侧径深处的阴影，又看了看右侧被标记的大路，忽然对秦风使了个眼色。
“把最上面的箱子打开，”他低声道，“拿出一半的压缩饼干和急救包。”
秦风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指挥弟兄们照做。只见他们将物资从马车上搬下来，故意堆在岔路口最显眼的地方，又在旁边放了两支没上膛的步枪。
“这是……”五不解。
“给他们分点‘甜头’。”宇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神闪烁，“军火商要的是武器，散匪图的是吃喝。我们把这些东西留下，他们肯定会为了争抢拖延时间，咱们趁机从左侧穿过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把马车的辙印处理掉，用树枝扫平，再往反方向拖几捆柴禾，让他们以为我们往那边走了。”
弟兄们迅速行动起来，林间很快响起树枝摩擦的沙沙声。宇则爬上一棵老槐树，借着浓密的枝叶掩护，观察着远处的动静。他看见几个穿着破烂的身影正从右侧的灌木丛里探出头，眼神贪婪地盯着岔路口的物资，而更远处的树影里，几道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一看就是军火商的人）也在蠢蠢欲动。
“走！”
趁着两伙人还没反应过来，宇率先钻进左侧的径，弟兄们赶着马车，紧随其后。车轮碾过厚厚的落叶，几乎听不到声响。
身后很快传来了争吵声，接着是枪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两伙人为了那些“甜头”果然打了起来。
五回头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宇哥，你这招也太损了！”
宇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黑松林还没走出，真正的考验，还在前面等着他们。
径两侧的树木越来越密，光线也暗了下来，只能偶尔看见几缕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布满苔藓的地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忽然，领头的马车猛地一顿，车夫惊呼道：“前面有树倒了！”
一棵碗口粗的松树横在路中间，显然是刚被砍断的，树干上的断口还在往外渗着汁液。
“是故意的！”秦风咬牙道，“他们没上当！”
宇上前推了推树干，纹丝不动。他示意大家退后，自己则从马车上取下炸药包——那是备用的爆破装置，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
“还有多少时间？”他问。
秦风看了看日头：“最多半个时辰，追兵就会发现被骗了。”
宇点点头，将炸药包固定在树干中央，接好引线。“都躲远点！”
随着一声闷响，树干被炸成两截，硝烟味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弟兄们赶紧清理出一条通道，马车刚要通过，宇忽然按住了缰绳。
他听见，在硝烟散去的寂静里，有马蹄声，正从前方的拐角处，快速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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