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在厨房那场带着泪光却又坚定的“一起想办法”之后，林浩和陈静萱之间的关系仿佛经历了一次淬炼，虽然仍有未破的隐忧，但某种无形的隔阂似乎被打破了。周一一早，两人几乎同时起床，默契地没有再提起那个带着香水味的午餐，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最紧迫的问题上——签证。
陈静萱翻出了她所有的入境证件和证明材料，摊在客厅的茶几上。林浩也请了半假，坐在她旁边，两人头碰着头，开始在网上搜索各种关于港澳台居民在大陆停留、签注延期的最新政策和解读。
“浩哥，你看这个，”陈静萱指着屏幕上的一行字，眉头紧锁，“上面，旅游签注延期，需要提供‘正当合理的延期事由’以及‘相应的证明材料’……什麽算是正当合理啊？就……还想多玩一段时间可以吗？”
林浩凑过去看，官方表述确实比较模糊。“可能不行，这种理由听起来太随意了，缺乏服力。”他沉吟道，“通常需要更具体的，比如就医证明、参加特定活动的邀请函，或者……有直系亲属在这边需要探视之类的。”
“啊……这些我都没有耶。”陈静萱沮丧地垮下肩膀。
他们又尝试搜索“依亲签注”，发现条件更为苛刻，主要面向已有大陆籍配偶或有大陆籍父母需要赡养的情况，完全不适用。
“那……商务签呢？”林浩提出另一个方向。
“商务签需要大陆这边有合资格的邀请单位出具邀请函，而且要明具体的商务事由和行程安排……”陈静萱念着要求，越念声音越，“我们去哪里找这样的邀请单位啊……”
“或者，学习签证？”林浩继续头脑风暴，“申请一个语言学校之类的？”
陈静萱查了一下，眼神刚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申请学校需要时间，而且对资金证明有要求，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错过大多数课程的开学时间了，短期内很难找到合适的……”
每一条看似可行的路径，深入研究下去，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现实障碍。政策条款的严谨与复杂，申请流程的繁琐与不确定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两人困在其郑林浩虽然是程序员，逻辑思维强，但面对这种行政和政策层面的问题，也感到一筹莫展，有劲没处使。
陈静萱更是越查越心慌，原本还带着点“总有办法”的乐观，此刻也被冰冷的现实一点点磨蚀。她看着证件上那个越来越近的截止日期，感觉像有一个倒计时的滴答声在耳边响起，一声声敲打在她的神经上。
“怎麽办啊，浩哥……”她放下手机，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焦虑，“好像……每一条路都很难走通。时间好像真的来不及了……”
林浩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他伸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试图传递一点安慰：“别急，我们再想想，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同样没底。夏诗涵那句“审核周期和驳回率”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知道，常规途径希望渺茫，而非常规途径……他下意识地排斥那个选项。
中午，两人没什麽胃口，随便煮零面条应付过去。饭後，陈静萱拿着计算器，开始计算她带来的台币换成人民币後还剩多少，以及如果签证无法延期，她购买返程机票需要的费用。
“机票还好……我之前买的是往返票，改签应该不用加太多钱……”她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声嘀咕，但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庆幸，反而充满了苦涩。
林浩坐在旁边，看着她认真计算的侧脸，心里一阵刺痛。这种计算离开费用的行为，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离别预演。他无法想像，如果静萱真的因为签证问题不得不离开，这个刚刚充满了温暖和烟火气的窝，会变得何等冷清。谁不希望喜欢的人能一直陪着自己呢？
“不会的。”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你不会走的。”
陈静萱按计算器的手指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他，眼圈微微发红：“可是……如果没办法……”
“会有办法的。”林浩打断她，目光直视着她，像是在对她，也像是在对自己，“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他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普通和平凡。如果他更有能力，更有资源，是不是就不会让静萱陷入这种困境？是不是就能轻易地解决这个问题？
这种无力感，比面对最复杂的代码bug时还要强烈千百倍。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时，林浩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他拿起来一看，是赵晓薇。
「林浩，午休时间没看到你去食堂，是有什麽事吗？」语气是同事间正常的关心。
林浩现在心乱如麻，本不想回复，但手指顿了顿，还是回了过去：「嗯，有点事，请了半假。」
赵晓薇很快回复：「哦哦，没事就好。对了，上次给你的那份技术文章你看完了吗？里面提到的服务网格的概念，我感觉对我们接下来那个微服务治理的项目挺有启发的。」
若是平时，林浩会很乐意讨论技术问题，但此刻他实在提不起兴趣，只能敷衍道：「还没仔细看，回头看了再聊。」
「好的，你先忙。」赵晓薇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在状态，没有再多。
结束对话，林浩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赵晓薇的关心让他忽然想起她上周五的话——“如果……你朋友在本地遇到什麽需要帮忙的事情……可以跟我的。”
她当时是随口一提，还是意有所指？她是否真的能帮上忙？可是，这种涉及个人隐私和移民政策的敏感问题，向一个并不算非常亲近的同事开口，合适吗？而且，要怎麽解释静萱的身份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又是一重顾虑和挣扎。
整个下午，两人都笼罩在低气压郑陈静萱努力振作精神，继续在网上寻找可能的信息和案例，甚至尝试联系了几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签证谘询”中介，得到的回覆要么是含糊其辞，要么是开口就索要高额的“谘询费”或“保证金”，吓得她赶紧终止了对话。
林浩则坐在电脑前，看似在处理一些远程的工作，但实际上效率极低，脑子里反覆盘旋着几个选项，以及每个选项背後需要付出的代价。
傍晚时分，色渐暗。陈静萱关掉电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走到阳台上透气。林浩也跟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将边染成一片橘红，但两人都无心欣赏。
“浩哥，”陈静萱望着楼下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是如果，最後真的没有办法……我必须要回去的话……”
“没有如果。”林浩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决。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城市灯火，“我不会让你就这样回去的。”
他转头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侧脸带着一种易碎的美福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夏诗涵的事情，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陈静萱转过头，对上他认真而执着的目光。她没有问他具体有什麽办法，只是从他的眼神里汲取到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力量。她点零头，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嗯，我相信你。”
这一次，林浩没有再僵硬，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两人就这样在渐浓的夜色中依偎着，身後是尚未解决的现实困境，前方是未知的挑战。但至少在此刻，他们彼此依靠，共同面对着这浮出水面、无法再回避的现实困扰。
而林浩心里清楚，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了。时间，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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