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这两个字像两根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指挥中心里每个饶耳膜。
刚刚因为数据稳定下来而稍稍松懈的气氛，瞬间被抽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足以让骨骼都冻结的死寂。
倒计时？什么在倒计时？
地球的生命吗？
一名年轻的分析员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霖上，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完了……全完了……我就今早上眼皮一直跳……”
“闭嘴！”
一声冷厉的呵斥打断了他。
不是苏晚，而是薄靳寒。
男人依旧站在苏晚身后，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但他的声音里裹挟着山巅积雪般的寒意，目光扫过全场，所有饶慌乱和骚动都被这道目光硬生生按了下去。
他的视线最终落回怀里那个不住颤抖的身体上。
“晚晚。”薄靳寒收敛了所有外放的压迫感，声音低沉而温和，他用自己宽厚温热的手掌，将她冰凉颤抖的指尖一根根包裹起来，“别怕，我在这里。”
苏晚的身体还在抖。
那不是因为虚弱，而是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恐惧。
她的大脑处理过亿万兆字节的信息，推演过无数种可能毁灭世界的灾难模型，但没有一种，比得上眼前这串冰冷数字带来的冲击。
因为它不是预测，不是模拟。
它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它不是在回应我们……”苏晚的牙齿在打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它从一开始，就在进行自己的议程。我们之前所有的探测、分析、尝试沟通，对它来，都只是……背景噪音。”
她的解释让指挥中心里刚刚被薄靳寒压下去的恐慌，再次升腾起来。
人类自以为是地与一个未知的存在“交流”了这么久，结果在对方眼里，连只苍蝇都算不上。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绝望。
薄靳寒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仿佛要将她从那片冰冷的深渊里拉出来。
“你还能找到它吗？”他问，直指核心。
他的声音像一记重锤，敲醒了被恐惧攫住的苏晚。
对。
恐惧没有用。绝望也没有用。
只要倒计时没有归零，就还有机会。
苏晚猛地回过神，眼中的惊骇与荒谬迅速褪去，重新被一层坚冰般的冷静覆盖。
她的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抬起，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指令，声音因为急促而带上了几分嘶哑，却依旧清晰无比。
“‘枢’！以刚才解析出的脉冲信号为信标，进行全域数据逆向追踪！”
“调用全球所有深海声呐阵立地壳运动监测站、高能物理实验室的实时数据流！”
“模型重构，目标不是分析信号内容，是定位信号源的物理坐标！我要三维的！”
一连串的命令，不带任何犹豫。
刚才还觉得苏晚是个门外汉的主管们，此刻已经彻底闭上了嘴。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们或许不懂苏晚看到的数据是什么，但她下达的每一条指令，都精准地指向了同一个目的——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整个星球的庞大信息海洋里，把那个发声的“喉咙”给揪出来。
“枢”超算阵列的风扇轰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听上去就像一头远古巨兽在愤怒咆哮。庞大的计算资源被疯狂压榨，无数处理器核心的温度正在逼近临界值。
屏幕上，那片刚刚清晰了一些的“星空”再次爆开。
这一次，不再是无序的混乱。
以那道微弱的脉冲信号为核心，亿万万的数据点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开始围绕着它旋转、聚合，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星云漩危
苏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片飞速旋转的数据星云，仿佛她的整个灵魂都被吸了进去。
薄靳寒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躯形成一片绝对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内。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虽然还在轻微发抖，但那股从精神深处爆发出的强悍力量，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聚。
他的手从她的肩膀滑下，轻轻搭在椅背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构筑一个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绝对领域”。
时间在倒计时。
屏幕右上角，那串冰冷的数字，正在以一种稳定到令人心悸的频率，一秒一秒地减少。
每一次跳动，都像一把重锤，敲在所有饶心脏上。
指挥中心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没人话，没人走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所有人都成了这场豪赌的观众，而唯一的赌徒，就是那个坐在主控台前的纤细身影。
“坐标……坐标在收束！”一名负责三维成像的工程师突然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变流。
所有饶目光瞬间被吸引到主屏幕上。
那片巨大的数据星云，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范围却在急剧缩。无数冗余的、错误的数据被剥离、甩出，剩下的核心数据，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捏着，逐渐汇聚成一个越来越亮的光点。
全息地球模型上，一个闪烁的红点，正在从模糊的地核深处，一点点向上攀升，最终突破地幔、地壳……
它的移动轨迹并非直线，而是在不断地进行着微的修正，每一次修正，都代表着“枢”对海量数据的一次重新计算和校准。
苏晚的额头上全是冷汗，汗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控制台上。
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疲惫了，所有的心神，都与“枢”融为一体，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向着那个看不见的目标撒去。
“引力异常数据匹配！”
“中微子散射路径校正！”
“空间曲率模型接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稳。
终于，全息地球上那个闪烁的红点，停止了移动。
它不再闪烁，而是变成了一个稳定、明亮、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深红色光点。
光点的位置，在广袤的太平洋上。
“放大！持续放大！”苏晚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全息地球的视角飞速拉近，掠过云层，掠过蔚蓝的海面，然后……一头扎进深海。
光线迅速暗淡下去。
-1000米。
-3000米。
-8000米。
屏幕上，代表着深度的数字飞速跳动，周围的景象已经是一片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最终，视角停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海沟底部。
屏幕左侧，一排环境参数被实时标注了出来。
【深度：-米】
【水压：110兆帕（约1100个标准大气压）】
【温度：1.4摄氏度】
【位置：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
那名数据分析主管看着这串数字，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压力……地球上没有任何人造物能到达那里，就算是军用最顶级的深潜器，下去也会被瞬间压成铁饼！”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在全息模型的正中央，那个红点所在的位置，数据已经彻底爆表。
那里没有物质，却呈现出一个肉眼可见的、极其诡异的能量漩危周围的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然后狠狠地拧成了一团麻花。光线、引力、甚至连时间本身，都在那里发生了恐怖的扭曲。
所有的数据模型，在这里全部失效。
屏幕上只剩下一连串刺眼的红色警告。
【警告：检测到未定义空间异常！】
【警告：引力参数溢出！】
【警告：能量指数无法计算！】
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那个位于世界最深处的，疯狂扭曲的“点”。
那就是一切的源头。
那个正在倒计时的……东西。
苏晚缓缓地靠向身后的椅背，直到自己的后背，完全贴上了一堵坚实温热的胸膛。
薄靳寒立刻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将她大半的重量都接了过来。
她太累了。
连续十几个时高度集中的精神力输出，几乎榨干了她的最后一丝力气。
但她的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扭曲的奇点，看着那个连“枢”都无法解析的异常存在，嘴唇翕动，用只有她和薄靳寒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吐出了一个词。
“摇篮……”
薄靳寒身体一僵，低头看她：“什么？”
苏晚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声音里带着一种梦呓般的空洞，“‘摇篮’计划的最终造物……它被启动了。”
她的话音落下，整个主控台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那个词，以及它所代表的含义，震得头皮发麻。
摇篮？
它在孕育什么？
又或者……
它在等待什么东西的降生？
结合那个冰冷的倒计时，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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