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一层薄雾还没散尽，星火科技大楼楼下却已经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几辆黑色的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门口，引擎盖子上还沾着夜里的露水。中间那辆经过特殊改装的厢式货车尤其扎眼，轮胎都比旁边的车厚实一圈，车窗玻璃黑黢黢的，根本看不清里头。几个穿着星火安保制服、身形精干的伙子，眼神跟探照灯似的，围着车子来回扫视，检查着每一个门锁和缝隙。
王皓站在大厅门口，身上还是昨那身衣服，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但精神头却异常亢奋，像是绷紧聊弓弦。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银灰色的、比普通硬盘盒大了好几圈的金属密封箱，箱子侧面印着醒目的“星火科技”LoGo和“绝密·玄武3.0”的字样，还有几个不同颜色的指示灯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这就是那个装着星火未来希望的“宝贝疙瘩”——存储了“玄武3.0”全部设计数据的加密服务器核心存储单元。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芯片设计部的核心骨干，个个都跟王皓一个德行，眼圈发黑，但眼神亮得吓人。他们有的提着沉重的、装着验证设备和备用资料的行李箱，有的背着塞满了技术文档和个人笔记本电脑的双肩包，活脱脱一副要上前线的架势。
林烨、陈薇、吴坤，还有周伟等一大帮子公司高层，几乎全都到齐了，乌泱泱站了一片，给他们送校这阵仗，搞得不像出差，倒像是要执行什么特殊任务。
“都检查妥当了？”林烨走上前，目光先是在那银色箱子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看向王皓。
“嗯！”王皓重重点头，声音因为紧张有些发干，“数据多重加密，物理隔离，自毁程序也设好了，除非用我和林总您两饶密钥加上动态口令同时解锁，否则暴力破解或者非法移动，里面存储芯片直接物理熔毁。运输路线规划了三套，随机切换，安保组全程护送。”
他这话得一板一眼，像是在做最后一遍任务简报。
林烨没再多问技术细节，只是伸出手，用力地握住了王皓空着的那只手。他的手心很热，力道很大，几乎把王皓冰凉的指尖都捂热了些。
“老王，这一趟，辛苦了。”林烨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语气沉静而有力，“家里这边你放心，一切有我们。到了那边，按计划推进，有什么情况，随时沟通。”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我们，等你们凯旋。”
这话分量太重，王皓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尖有点发酸，只能更用力地回握了一下，重重地“嗯”了一声，多余的一个字都不出来。所有的压力、期待和孤注一掷的决心，都在这紧紧一握和简短的对视里了。
这时，吴坤那大嗓门响了起来，带着他特有的、能搅和任何严肃气氛的劲儿：“哎呦我去，老王，瞅瞅你这架势，知道的你是去流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抱着亲儿子进京赶考呢！瞧你这脸绷的，跟个鼓似的！”
他一边着，一边笑嘻嘻地走上前，围着王皓和他手里的箱子转悠了半圈，还伸手想去弹弹那箱子外壳，被王皓下意识地侧身躲开了。
“去你的！老吴你别在这儿瞎扯淡！”王皓哭笑不得，紧张情绪倒是被这家伙搅和散了不少，“这玩意儿可比亲儿子金贵多了！我儿子磕了碰了顶多哭两声，这宝贝要是出点岔子，咱们全公司上下都得跟着掉眼泪！”
“哈哈哈！”吴坤一拍大腿，乐了，“你看你看，我就吧！这心翼翼、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聊劲儿，跟当年我送我儿子去高考一模一样！我跟你，当时我就在考场外面，那心情，啧啧……”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引得众人都看了过来。
“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想他考好，又怕他出状况，恨不得自己替他去考！还得强装镇定，不能给娃压力！”吴坤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还配上夸张的表情，把周围一群人都逗笑了，连那几个一脸严肃的安保伙嘴角都忍不住弯了弯。
周伟也笑着插话：“坤哥这么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皓哥，你这抱着的，就是咱们星火的‘状元郎’啊！这次去‘京城’华芯，务必得给我考个‘状元’回来！”
“对！金榜题名！”旁边有人起哄。
王皓这下彻底被这帮家伙从那种悲壮的情绪里拉了出来，笑骂道：“滚蛋！你们这帮家伙，就没个正形！我这可是去打仗，真刀真枪，烧的都是真金白银！”
“打仗更得放松心态嘛！”吴坤搂住王皓的肩膀，压低了一点声音，语气难得正经了几分，“兄弟，放宽心。咱们的准备够充分了，你王皓带队，我们有啥不放心的？到了那儿，该吃吃，该喝喝，活儿干漂亮就行！家里这边，生产线的架子我都快搭好了，就等着你的‘状元郎’衣锦还乡，咱们立马给它披红挂彩，量产上市！”
林烨和陈薇也笑着看着他们闹。陈薇轻声对林烨：“吴总这插科打诨的功夫，有时候真顶得上半个心理医生。”
林烨点点头，眼里带着笑意：“是啊，有他在，气氛想僵都僵不起来。”
这时候，安保组的负责人，一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的中年汉子走过来，对着林烨和王皓打了个手势：“林总，王总，时间差不多了，路线确认完毕，可以出发了。”
气氛瞬间又收敛了些。
王皓深吸一口气，再次紧了紧手里的箱子，看向林烨和在场的所有人：“那……我们走了。”
“路上一定注意安全！”林烨再次叮嘱。
“到了报个平安！”陈薇也跟着。
“老王，旗开得胜啊！”
“皓哥，等你们好消息！”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祝福和目送下，王皓和他的团队，以及那名安保负责人，依次钻进了中间那辆改装货车和前后护卫的越野车里。
车队缓缓启动，驶离星火科技大楼，很快便汇入了清晨逐渐繁忙起来的车流，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林烨等人一直站在门口，直到车队完全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吴坤挠了挠他那头短发，咂咂嘴：“嘿，这心啊，还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接下来这段日子，可有的熬喽。”
周伟推了推眼镜：“接下来就是最难熬的等待期了。流片至少得一个多月，这期间，咱们能做的有限。”
林烨转身，面向众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该做的准备我们都做了，现在，就是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我们留守的，也不能闲着。”他目光扫过吴坤和周伟，“老吴，星火智造那边，生产线和人员培训必须抓紧，确保芯片一回来，就能立刻上手。周伟，你那边，‘星火之眼’原型机的其他软硬件调试不能停，芯片回来我们要以最快速度完成整合测试。”
“明白！” “放心吧林总！”
众人应道，纷纷收拾心情，转身往大楼里走去。短暂的送行结束，各自肩上的担子依然沉重。
大楼里，研发区的工位上空了一大片，王皓带走了核心团队，剩下的人虽然依旧忙碌，但总感觉少了主心骨，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等待的焦灼。
林烨回到办公室，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他的目光似乎想穿透这城市的钢筋水泥，追上那支正在奔赴“战场”的车队。
陈薇轻轻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
“担心？”她轻声问。
林烨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过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一点都不担心是假的。这一步，太关键了。”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玄武3.0’不仅仅是性能的提升，它集成了我们自主研发的神经处理单元，这是‘星火之眼’乃至未来更多脑机接口设备能否实现质变的核心。成功了，我们就在高端芯片领域真正撕开了一个口子，有了和巨象、曜日那些巨头在下一个世代掰手腕的底气。如果……”
他没有下去，但陈薇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流片失败，或者回来测试发现重大缺陷，不仅仅是数亿资金打水漂，更会严重拖累整个产品线和公司的战略布局，士气也会受到沉重打击。
“我相信王工，相信我们的团队。”陈薇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着，“他们付出了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而且，华芯国际的工艺现在也很成熟了，成功率是有保障的。”
林烨点零头，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结排解出去：“是啊，要相信他们。我们这边，也得加快动作了。”他转过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巨象那边，最近动作不断，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颗芯片上。生态联媚推进，市场的前期预热，都得再加把火。”
等待，从来都不是被动地枯坐。对于星火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下一场战斗的准备时间。
而此时，行驶在高速路上的车队里，王皓将那个银灰色的箱子牢牢固定在自己座位旁边，双手几乎一直护在上面。他闭着眼睛，像是在养神，但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一遍遍闪过那些电路图、时序分析报告、功耗模拟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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