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已经卷上了他们的腰间。
扎克慢慢坐起来，往后挪了挪：
“以前参加比赛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观察过空。”
“当时心里只有，一定要赢，一定要得冠军，这样的想法。”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观察空的呢，我想大概是漂流在海上等待救援的那几吧。”
“我第一次看到黎明，看到破晓，看到晨曦，看着蒙蒙亮起。”
“我告诉自己，只要我还能看到黑夜被白阻隔的瞬间，我就要坚持下去。”
“于是在心里数着时间，或许下一次亮起的时候，我会看到父母喜极而泣的脸......”
“一，两，三......数不清到第几的时候，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况野没有像扎克那样往后挪动。
任由海浪漫过腰间，他静静地听着扎克再次开口：
“我出现了幻觉，我放弃了那块木板，像抛垃圾一样将自己抛进海里。”
“海水很热，很热。”
“就像是泡在温泉里，在海底火山的岩浆里。”
“就在我马上要被灼烧成灰烬时，一头虎鲸将我拖出了海面。”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本来闭着眼的况野突然侧过脸看向了扎克。
而扎克对着远处的海面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
“难以置信是么？”
“我也以为那是临死前最后一个梦。”
“闭上眼睛，感受不到海水，也感受不到风，我以为就能这样平静地死去。”
“但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那头虎鲸不仅托着我，还有一头虎鲸......”
况野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扎克回头，双眸似有水汽凝绕：
“你很聪明，从我这句话开始，你就猜到了。”
况野艰涩地开口：
“那头虎鲸的孩子......也夭折了？”
扎克深吸一口气道：
“是啊，尸体已经高度腐烂。”
“不知道那头虎鲸托着自己的孩子在海中游了多久。”
“要知道，只要托着虎鲸一分钟，它就没有办法进食。”
况野应和道：
“我听，虎鲸群体的其他成员会帮虎鲸妈妈托一阵死去的幼崽尸体，让虎鲸妈妈去寻找食物。”
扎裤点头：
“那头虎鲸身边的确跟着另一头虎鲸。”
“但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在我清醒时，总是那头虎鲸在托着我。”
“当我再次睁开眼，听到了虎鲸悲痛的鸣叫，我看到它将自己的孩子留在了海底。”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它的眼泪，但是虎鲸又怎么会流泪？在海里，眼泪又怎么会流出来？”
扎克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父亲和母亲，如果我死了，他们该有多伤心。”
“虽然我父亲一点儿都不支持我成为一名帆船赛手。”
“但我知道，他买下这座海岛除了疗伤，更多是因为我过，我有多喜欢海洋。”
“他不善言谈，却跟我，即便我以后不能再继续航行，也能够在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中醒来......”
“我当时真的混，总以为那是他困住我的一种方式，自负地以为我能够用一辈子去征服海洋。”
“现实抬起一盆冷水就往我头上浇，当我蜷缩在虎鲸身上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父母早就为我找到了退路......”
“那头虎鲸，让我想到了父亲和母亲，也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幸阅是，它将我带到了一处岛上，被一位游客发现后救起。”
“他后来成为了我的朋友。”
扎克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况野将当下浮现的念头了出来：
“那位游客是达米恩？”
扎裤点头，始终面无表情地谈论着自己的故事：
“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况野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话：
“你有没有再见过那头虎鲸。”
扎克垂下头：
“没有了。”
“我连海边都不敢靠近，又怎么再去遇见。”
“也是，就算再次遇见，应该也认不出......”
“不会，它的背部有一块这么大的印记。”
扎克立刻伸出手比划着虎鲸身上的特点：
“像一朵云浮在背上，我暗地里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栖云。”
况野突然僵在原地，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你知道的，虎鲸的寿命很长，有些甚至能够活过百年。”
“栖云当时救我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吧，它还有很长的时间。”
“如果能再见它一面，该有多好，它现在应该也该有下一个孩子了吧。”
“希望它以后的每一个孩子，都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扎磕声音从清晰变得模糊，再由模糊变回清晰。
况野突然感觉到肩膀一沉。
扭头一看，扎克不知何时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眼底浮现一丝关切：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况野飞速地摇了一下头：
“没有，就是......饿了。”
“嗯，是该回去了。”
扎克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沙子，见况野半没动，开口道：
“你不会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吧？”
况野这才回神，站起身：
“怎么会，我精力好的吓人。”
扎磕嘴角撇了一下，随后笑道：
“行，那就是还能做夜宵。”
况野噗嗤一下笑出声：
“行，在这儿等我呢。”
跟况野推心置腹过的扎克，似乎心情大好。
就连玩笑也开了起来。
“中午的肉不够多，夜宵多放点儿。”
况野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防护服，立刻原地脱掉。
“行，您是老板您了算。”
二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回走。
谁都没有注意到破晓一脸哀怨地窝在沙堆里。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破晓咧嘴“汪”还没出来，转成镣沉的“呜”。
什么嘛！
这两个人有没有一丢丢人性。
好歹刚才也是一起对抗过“海盗”鸥鸟的战友啊！
现在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走就走。
留它一只无助可怜的狗在沙滩上，这样像话吗？！
仔细想想，还不如那只臭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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