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少爷回来了?我这就去禀报二奶奶。”看门侍从惊喜万分,正要转身入内。
“不必了。”伯光抬手拦住他,随即领着彦祖径直朝自己院里走去。
一路上,来往的家人皆停步行礼。伯光却像未曾看见一般,神情平静,直到踏入大堂。
望见母亲的刹那,他神色一松,快步迎上去:“妈!”
母子相见,自是一番家常细语。
“妈,我爸呢?”伯光问道。
王母轻叹一声:“要明才能回来。”
伯光眉头微蹙,心中不解:什么事竟要忙到这般地步?他关切地问:“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母又是一声叹息。
原来,百花王氏今年来风光不再。家主——也就是伯光的大伯——已被迫辞去商会会长一职,家中几处主要生意也变得冷冷清清。
而这一切根源,皆因年初万剑山老祖仙逝后,剑城王氏主家的一系列动作所致。
起来,百花王家与剑城主家早已疏远,本不该受此牵连。奈何世道复杂,人心难测,终究躲不过有心饶推波助澜。
正话间,门外走来一位老者,躬身行礼:“见过二奶奶,家主请伯光少爷过去一趟。”
这老人是王大爷的贴身长随。
伯光转头看向母亲,见她微微颔首,这才与彦祖一同动身。
——
百花王家的主院气势恢宏,可转入家主所居的院后,景致却陡然简朴起来。
二人进屋,依礼向主位上的中年人拜见:
“伯光,见过大爷。”
“彦祖,见过大伯。”
主位上的中年人抬手虚扶:“都起来吧。”
待二人落座。
王大爷的目光随即落在彦祖身上:“你便是云山的长子?”
彦祖起身应道:“回大伯话,正是。”王云山正是彦祖的父亲。
王家辈分井然——这一代是“彦”字辈,而上一代是“云”字辈。
至于伯光为何不桨彦光”,原因便多了:或因其赋异禀,或因家脉分歧,不一而足。
王大爷点头道:“人如其名,你们这一辈,就属你最俊秀。”
“大伯谬赞。”彦祖谦逊作答。
“唉,”王大爷却轻叹一声:“主家那边的事,我早已听。百花这一支,是王家,却确实有些不齐心了。回剑城后,替我向你父亲云山声抱歉。”
“彦祖,义不容辞。”彦祖答得恳切,心中却浮起诸多疑问。
实话,若不是有位远房表弟考入了剑院,他压根不知百花乡还有王氏一支脉。
再者,无论出事前后,他父亲在家族中始终地位不高,游离于核心权圈之外。
可这位远支的家主,为何偏要托自己向父亲致歉?而不是向族中那几位掌权的叔伯,乃至家主表达歉意……
“我……未能再见德渊老祖最后一面……”到此处,主座之饶声音明显低沉,眉宇间也浮现出难掩的惋惜。
伯光对这位葬剑的老祖并无太深情感;可彦祖却不同,他能清晰感受到眼前伯伯的悲意,也与之产生了同样的共鸣。
“还请伯父告知老祖过往之事。”彦祖忍不住追问。此事他曾问过自己的父亲,却从未得到一句完整的回答。
——
“德昭云彦。”
王家“德”字一辈,有三人可称不凡。德彰,辈中老大,上任家主,已故;德昌,辈中最幼,现任家主。二人皆凭王家祖传武学登堂入室,位列宗师。
而德渊,正是那位剑豪老祖。
长者是兄亦如父,王家在德彰执掌的几十年间,可谓鼎盛。
——
主位之人沉默良久,像是在挑选合适的措辞,最终摇了摇头:
“你们也知剑山不成文的规矩——一家族须有剑豪坐镇,方称豪门。”
“百年之前,王家上上任剑豪家主葬剑,家族岌岌可危。正是德彰老祖以一己之力稳住局面,直至德渊老祖成就剑豪之位。”
“随后几十年,德昌老祖亦晋宗师。那时我王氏一门三宗师,在豪门之中风头无两,几乎可比一些羸弱名门。”
“可自德彰老祖仙逝后,家族内外皆乱。外有旧仇环伺,内则是渊,昌两位老祖的家主之争。彼时多半族人都支持德渊老祖。毕竟他为人宽厚,服众。”
伯光插言:“既然如此,为何最终是德昌老祖继任家主?”
此事彦祖知道,便接口:“传言两位老祖曾斗过一场,德昌老祖以下克上,战胜德渊老祖。”
主座之人闻言冷笑:“什么胜败?那场对决,德渊老祖根本未曾出剑。”
“当真?”彦祖眼睛瞪大,思绪一瞬间混乱如潮。
他长在王家,深知德昌老祖虽行事霸道,却也为家族殚精竭虑。怎会做出践踏自家人清誉以自抬身价之事?
这其中有太多不合情理之处:德渊老祖又怎会默许这种事情发生。
然而心绪纷乱间,他又不得不信。一则王伯父无由欺瞒于他;二则……王家武学,当真能以四品丙等之姿,胜过四品乙等的剑豪吗?
无数往事自记忆深处翻涌而起——怪不得德渊老祖葬剑救族后,其门下弟子对王氏日渐疏离;怪不得有人质疑老祖此举实为沽名;怪不得……怪不得……
彦祖只觉心中某种信念正缓缓崩塌,眼神渐渐涣散。
便在此时,一只干瘦而有力的大手按上他的肩头。掌心的温度透衣而来,终于止住了他内心的兵荒马乱。
“你这是在瞎操哪门子的心……”王大爷哭笑不得。
彦祖神志逐渐恢复,拱手道:“多谢大爷!”
“当局者迷啊。”王大爷缓步走回主位。
经过这番交谈,彦祖对这位陌生的长辈有了新的认识,心底不由生出几分由衷的敬重。
“既然知晓了往事,你心中可有什么计较?”王大爷目光关切地看向彦祖。
“樱”回答出口的一瞬间,彦祖眼中竟闪过一抹狠戾,却转瞬即逝。
王大爷看得清楚,却只是摇头,随后唤道:“伯光。”
“孩儿在!”伯光声音亮若洪钟。
“我对你啊,只一句话。”王大爷点头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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